帝煜城看着病床上的唐时雨,她的神情恬淡宁静,声音也极为平静,仿佛像是在问一件很寻常的事,无论什么结果,她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且坦然接受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眼睛迷茫又带着几分幽深地看着她,喉咙里像是卡了一道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医生说,手术成功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如果他答应让她做手术,无异于提前把她推向死神。
他做不到。
季寒原本对帝煜城在办公室无礼的做法有些不悦,可是跟上来看到这一幕,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帝煜城。
唐时雨的头一直偏向门口帝煜城的方向,他良久的沉默,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使得她的脖子有些发酸,时间像是被凝固了一样,她大概预料到结果了。
她轻轻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陡然,心里忽地一阵巨大落空,笑容凝在脸上,大而无神的双眼,毫不妨碍她脸上失望的神色。
帝煜城看见她这副样子,心里猛地刺痛,迈步走向她床边。
唐时雨叹息了一口气,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煜城,你答应过我的。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要试一试。”
可是,心底的失落仍然没有改变一丝,空荡荡的,一时间,脑海里想起许多事和许多人,以及那些,还未完成的事。
忽然有些庆幸,没有过早地揭穿那个假的冒充自己的女人,如果就这么离开世界,他们不会知道,也不会难过了。
她的手摸索着,帝煜城将她的白皙的手握在手里,她却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慢慢地往上,摩挲着他的脸庞。
这个男人,她爱惨了。
手下是棱角分明的脸,她慢慢地摸过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高挺的鼻梁,最后,有些不舍,手也停在了他的脸上。
这临到最后,她会带着所有的秘密,离开这世界。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悲伤难过了。
可是,她再也看不到然然的成长了。
帝煜城拿下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却仍然如鲠在喉,一个如钢铁般的男人,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季寒一直站在病房门口,不忍心看着他们两人,见帝煜城一直说不出来,他微微一动,张了张嘴,这时,他仿佛如同帝煜城一样,也张不了嘴。
他看着这个在沙漠里救下自己的女人,总觉得有几分熟悉感。或许这世界就是这样,总有一些人,让你一见如故。
他想,帝煜城一定更知道该如何给唐时雨解释,他不忍地看了他们一眼,慢慢退出了病房,把门带上。
唐时雨听见关门声,抬头偏向门的方向,想必是季寒,然后低了低头。
“时雨……”帝煜城尝试着叫她的名字,可是仍然说不出医生的话。
察觉到他的犹豫,唐时雨反握紧他的手,“煜城,我说过,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我也不愿,生活在黑暗的世界。”
顿了一下,她继续道:“这种滋味,你应该很清楚。”
帝煜城薄凉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眼睛幽幽地看着她身后的墙壁,回想起那段失明的日子,饶是心理强大的他,也差点迈不过去那道坎。
可是,唐时雨不是任何人的麻烦,他从不会觉得,她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