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悦儿被放去侧屋里的大炕上坐着,又习惯性地仰头看“爹爹”。小悦儿已经七个多月了,长得白白胖胖,雪玉可爱。她发育得非常好,也聪明得紧,不爱哭,也不娇气。不仅会坐,会爬,更会看人眼色,十分讨人喜欢。只不过,小家伙似乎被宠坏了,非常好强,不仅把太爷爷、姥姥、叔叔、姑姑、舅舅拿捏在手心,连全府上下闻风丧胆的长公主都敢忤逆,一不高兴就大着嗓门又吼又叫。长公主不仅不怪,还哈哈笑道,“本宫的重孙女,就是该这么霸气。咱们府里的女孩儿,凌儿太端庄,玖儿太懦弱,和姐儿太娇气,只有小悦儿正正好。”说者无心,长公主夸了一个,又打击了一大片。姜玖倒是喜欢得紧,大夫人心里却是不高兴,怎么长房嫡女还比不上一个庶子之女?虽然心里不高兴,却也不敢再表现出来。大奶奶这回真没生气。因为姜展举已经在年初升为户部的员外郎,官升了一级不说,还去了户部。而且,员外郎干好了,是容易升郎中的。她也不生长公主和老驸马偏疼陆氏的气了。陆氏真是个旺家旺夫的媳妇,不止旺了姜展唯,连他们本家都旺了。非常没有水平的姜老二爷也在年初官升一级,当了从四品的光禄寺少卿。这个官连皇上都不想给,最后还是咬咬牙,看在老姐姐的面上,力排重议,给了。这两年,长公主一直在为儿孙们的前程操心。她总觉得自己岁数大了,想在死前再为儿孙们谋划谋划。皇上也知道老姐姐的心思,所以才在谢元帅要“神药水杨散”时,专门招见姜侯爷,趁机把陆漫献方子算在长亭长公主府上,给他们叔侄二人谋了好处……小悦儿望了“爹爹”一阵,就把两只小胖手叠在一起放在嘴边,给了“爹爹”几个“飞飞”,才低头抓起一个布玩偶拉扯起来。坐在一旁做小衣裳的何氏听到“吧吧”的声音,又红了脸,暗怪女儿乱教孩子。这可是个姐儿,那动作和声音,多羞人啊。自从小悦儿会做手上动作开始,陆漫就教她飞吻这个动作。她当然不能说“吻”字,太离经判道,就说这是“飞飞”。还告诉她,只能这样对爹爹和娘亲。看看旁边急得不行的姜展魁和姜玖,还有老驸马,又说,还能这样对小叔叔、小姑姑,太爷爷,太奶奶,姥姥,舅舅,对别人都不行。陆漫挨个数下来,才觉得宠闺女的亲人还是蛮多的嘛。跟自己前世今生的凄凉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当然,这么多的爱里,陆漫最愿意小妮子能享受父爱。那是自己两辈子求而不得的爱,也是一个孩子不可或缺的爱。陆漫内心深处极度渴望父爱,可惜两世父亲都是不疼女儿的渣。再看看姜玖,为了能得到父亲的一点爱,她卑微到了何种地步,可依然没有盼来。陆漫希望自己的女儿不要有这个遗憾,希望她能得到她该拥有的所有爱。而且,她也充分相信姜展唯绝对会是心疼女儿的好爹爹,因为对弟妹都如此疼爱的人不会不疼亲闺女。不管自己将来跟姜展唯的关系如何,陆漫都希望他们父女二人能好好相处。这时,上完琴艺课的姜玖领着罗嬷嬷走了进来。罗嬷嬷几个月前才从宫里放出来,是长公主为姜玖找的教养嬷嬷。罗嬷嬷已经三十五岁了,不想再嫁,又怕侄儿把自己的傍身银子哄走,就答应来给姜玖当教养嬷嬷。之前的郭嬷嬷患了重病,姜玖赏了她一百两银子,放她回家养病去了。姜玖今年已经满八岁了,不仅要读书,还要学习礼仪、吹笛子和做针线。做针线没有请专人教,何氏的针线很好,她跟着何氏学。小妮子不仅长高长胖了,人也非常讨喜,见人三分笑。长公主因为姜玖没少夸过陆漫,说她心正,把小姑教得好。姜玖四周看看,问何氏道,“婶子,我嫂子还没回来啊?”何氏笑道,“没呢。”姜玖坐去炕上,把小侄女抱进怀里,指着姜展唯的画像说,“小悦儿,来,再给爹爹飞两个。”小悦儿最喜欢给爹爹做“飞飞”了,可惜刚才做了好几个姥姥都没表扬。现在听了小姑姑的话,又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玩偶,对着画像“吧吧”地使劲飞,声音比刚才还大。姜玖被逗得咯咯直笑。小悦儿看见小姑姑高兴,兴奋地小屁股使劲颠,还不停地拍着小手,嘴里“哇哇”叫着,意思是看人家好能干,好会做“飞飞”。姜玖逗了一会儿小侄女,才开始在一个绣花绷子上练习针线。陆漫此时正在鹤鸣堂的西侧屋。屋里没有别人,只有陆漫和长公主,两人表情都非常凝重。她们刚刚才把贵人送走。昨天老驸马“患病”,陆漫就一直在这边忙碌,天黑了才回东辉院。今天下晌,听说消息的太子来鹤鸣堂探望老驸马,还专门带了太医院的高院使来。把下人遣退,陆漫给太子看了折磨了他十六年之久的“隐疾”。太子的病属于最高机密,只有皇上、皇后、长公主等几个亲人知道,另外还有太医院院使和院判等几个御医知道。长公主之前跟陆漫讲了一下大概,太子的积症是从胎里带来的,长在背部,淡紫色。刚出生时只有黄豆那么大,慢慢地越来越大,非常痛,夜里比白天更甚。御医换了一个又一个,都没有治好。王皇后也急得要命,派人悄悄遍访名医。在太子八岁那年,还真找到一个,虽然把积症控制住,没有继续长大,但也没有消除,依然疼痛无比。由于经常夜里睡不着觉,导致身体一直不好。太子今年已经十六岁了,皇上只有他一个儿子,照理今年就应该成亲,好早些绵延子嗣。皇上上年就已经为他指了一个太子妃,一个太子良娣,一个太子良媛。但因为他身子不好,不敢让他过早接触女色,只得把婚事推到了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