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好对外头的事情毫不在意,庄立军便也不再多问,两人在办公室里悠闲地喝茶闲聊,与外头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外头闹了好一阵,渐渐消停了下来。庄立军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脸上有些疑惑,“他们这么快已经争出个胜负来了?”她却“噗嗤”一笑,“哪儿有那么容易,不过是估摸着快到吃饭时间了,暂时休战先去吃饭,择日再战而已,新书记没来下决定之前,他们谁都不会服谁,争不出个胜负来的。”庄立军自幼生长在军营之中,看惯了雷厉风行的军人作风,对这样奇葩的推诿见得不多,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们争来争去的时间,都够他们把事情做好了。”“可不是嘛,其实公社目前的工作环境还算是简单,老百姓们也都很单纯,他们手里的事情已经不算多了,可是谁也不愿意吃亏,拼命地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生怕自己多做的了事情吃了亏,宁愿把精力放在争吵上,也不愿意实实在在去做点儿事情,张书记当初没少为了这些事和他们发脾气,可惜也没什么作用。”刘好好摇摇头,她走之后,新任的书记面对这一盘散沙一样的局面,怕是有的头疼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带出这样的下属,领导要负很大的责任。”庄立军带过兵,见过的刺头儿不知道有多少,他自己初到军营时也是个刺头儿,可是不都在铁血的纪律面前被训得服服帖帖的。刘好好微微点头,“有道理,但是部队和地方的情况不一样,地方,尤其是基层要更复杂一些,从古至今,都是老吏难缠,他们直接面对百姓,长期在当地的某个岗位上工作,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当地的情况了,他们有自己一套独特的运行规则,很多没有经验的官员经常被这些直接和民众接触的老吏给欺骗,甚至架空,在部队就不大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做基层工作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自己当年刚参加工作时,在基层好几次都差点也掉入了人家有意布置的“雷坑”,至今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当初她把这些事告诉父亲的时候,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刘驰也惊得目瞪口呆,他在部队做领导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故意挖坑给领导跳的下属,而且这些坑还挖得那么理直气壮。“幸亏我们家皓月聪明,比你老爸强多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个愣头青呢,要是遇到这种事,一准掉到坑里被炸飞了。”刘驰也是心有余悸,“你今后为人处世可要更心谨慎才对……”想起父亲毫不掩饰的自豪和赞赏,还有父女之间那温馨的回忆,就算隔了一世,她也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你在笑什么?”庄立军看着她脸上那怀念似的笑意,终于忍不住问道,她究竟在怀念什么?那么深切的情感,究竟是针对谁的?“想起一个长辈对我的夸奖,有点得意。”刘好好坦然道。庄立军是何等善于观察的人,一下子就看出了她并没有谎,刘驰和她是同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她的长辈,排除掉这个可能性让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这么优秀,赞赏她的长辈一定很多。“你的确很了不起,担得起任何夸奖。”“那是,”她大大方方地给了他一个得意的笑容,“走,咱们也吃饭去。”“哟,庄副营又来了,是来看我们好好的吧?”这个点儿,大家都在食堂的吃饭,刘好好和庄立军一进来,就惹来一阵戏谑的调侃。“庄副营不是来看好好的,难道是来看你的?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吧?”虽是玩笑,可话里却带着刺,看来战火已经蔓延到了食堂,不少人的脸上都带着戾气。刘好好却是笑笑,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好好啊,我们是真舍不得你走啊,你这一走,咱们这儿可就乱了。”“赵哥,我来公社也没多久,一直都靠着你们带我,你们这么照顾我,我心里真是又感动又感激。”刘好好话的模样特别诚恳,明明是违心的话,却诚恳得让人无话可,能把违心的话得和真的一样,除了她之外也没谁了。“那你就别走了呗,咱们这儿少了谁都不能少了你啊!”“你什么话呢?好好去省里那是好事,为了她今后的前程,当然应该让她去。”“就是,她去了省里,将来提拔了,也好照应咱们啊。”“现在就指望新调上来的这个文书能干一些,要是能和好好一样把事情担起来就好了。”“我看悬呐,那姑娘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三天两头生病,这才刚上来呢,就去省城看病了,还能指望她干什么活?”庄立军听得直皱眉,这伙人可真是市侩庸俗,也难为刘好好成天和他们在一块儿,还能出淤泥而不染。刘好好和庄立军吃过午饭,又闲坐了一阵,等到太阳没那么烈的时候才回家。夏天白昼长,已经是傍晚了,但太阳还没下山,生产队还没下工,刘长生和程招娣依旧在地里忙着,离双抢的日子越来越近,大家都憋着一股劲,为双抢做准备。大目学已经放了暑假,刘天天不知道去哪儿了,刘向上一个人在家里瞎玩,手上套着一个花里胡哨看起来像手表一样的东西,美滋滋地东看西看。刘好好和庄立军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这是什么?从哪里来的?”刘向上看到刘好好,欢呼了一声,“大姐!你回来了!”他看到她身后的庄立军,下意识地顿了一顿,有些腼腆地问了声好,“我去地里叫阿爹阿妈。”“哎,你别跑啊。”刘好好想要叫住他,结果刘向上这孩子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下子就没了踪影。这时候刘天天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大姐,唐校长他们在村口看到你了,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你真回来了!还以为你要等到星期天才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