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初这句话说完,病房里有一瞬间的寂静。景焱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几秒钟后缓缓呼出口气,以一种笃定地口吻说道:“沈若初,你这句话又是从哪本言情小说里学来的台词?”呃……沈若初噎住。因为被戳穿而双颊发热。如果不是有纱布遮挡,她那张脸此刻应该红的和苹果差不多。景焱修长的手指勒住领口松了松,姿态闲散地往后靠上椅背,语气中似乎有几分无奈,“若初,你背台词的时候,语速要比正常交流快了大概0.3秒。眼睛眨动的频率也会略微频繁。”她大四毕业那年学校公演曾经给他发过邀请函。他本来是不打算去的,最后却鬼使神差地还是出席了。赶到会场时,她正站在台上慷慨激昂。嘴里的词背的很溜很快,可整个人紧张的像是上战场。那架势说不出的滑稽。想到这儿景焱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看着她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只是沈若初光顾着沉浸在惊讶中,并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变化。这么细微的事情都能发现,简直不是人吧!她眨了眨眼,最终还是不甘心败下阵来,便瞪圆了眼睛色厉内荏,“景焱,就算我这话是从小说里看来的又怎么样?!放在我们两个依旧适用!”景焱一阵默然,而后轻声叹息,“若初,对不起。”“啊?”前一秒还摆出谈判架势的人忽然就服了软,这样快的转变实在叫沈若初有些措手不及。于是她只能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而景焱也根本不给她应对的机会。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深暗灼热,隐约带了些沈若初看不太清楚的东西。“若初,就算是犯人也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也请你不要直接宣判我死刑,给我个机会弥补,好吗?”沈若初眼神微动,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景焱,那个我……”然而刚刚磕磕巴巴地开口,就被对方飞快地截断了……“别急着答复我。就算你要拒绝,也好好考虑过再做决定。你好好休息。”像是害怕她仍旧会斩钉截铁地给出否定答案,最后那句话景焱几乎是边转身边说的。等到话音落下时,他已经拉开门快速消失在了病房外。房门关上时发出一声轻响。沈若初被惊了一下。下一秒,她眼前自动回放起了他方才略微仓惶的背影,脑袋里的各种线也跟着绕来绕去成了一一团乱麻。而门的另一边,景焱不紧不慢扣上胸前那粒扣子才举步离开,周身又是一派冷峻深沉。仿佛几秒前那个无比诚恳地请求妻子回心转意的男人,根本不是他。这一段时间的泡沫剧还是没白看的。既然沈若初拿言情小说来对付他,那他学电视剧里的苦情男主也不算是卑鄙了!…………这次车祸,沈若初是家里人谁都没敢告诉。好在沈夫人最近略忙,沈行之和沈爹一起去了外地。就连谭家辉最近也销声匿迹似的,半个月就和她通过三次电话。沈行之那台车是限量版,带有号码标识的,不能买新的代替。好在还能修,景焱便叫人送去了修理厂,硬是收拾得比新车还新!沈若初也没跟景焱矫情,此次住院和修车的费用一并由他承担!本来事儿就是他惹起来的。要不是他和祁炀两个人合起伙儿来算计她,她至于招来这么场无妄之灾么!其实这次车祸,沈若初身上倒是没受什么伤。鉴于她害怕毁容,便老老实实地按照医生吩咐,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星期。她的治疗效果不错,没毁容。到底还是留了印子,一处在左颧骨上,一处在下巴上。都挺明显的,打眼就能看出来那里比脸上其它地方的皮肤颜色要浅。尽管一众砖家都反复保证,只要过两个夏天那里就会恢复如初。可沈若初依旧闷闷不乐。从门诊楼出来时,景焱宽慰她说:“擦上粉底看不出来。”沈若初听了一记眼刀飞过去,冷哼一声从牙缝儿里挤出四个字“始作俑者!”说完抬手一招,径自上了辆出租车,把他一个人扔在了人来人往的门诊楼外面。等她坐着出租车到了公寓楼下的时候,景焱却已经先一步等在了那里。沈若初付钱下车,从他身边经过时白眼儿一翻装没看见。却不想景焱竟然伸出手一把擒住了她胳膊。沈若初毫无准备之下被拽了个趔趄,转头瞪着他没有好气儿,“你干什么?!别动手动脚的放开我!”说着晃着膀子甩了两下,却没甩开。“呵……”景焱看着她那气呼呼地样子忽然笑了出来,“若初,你还没吃午饭呢吧!”沈若初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心说这不废话么!现在才十点半,谁家这个时间就吃午饭!“祁炀听说你今天出院,中午准备的一桌儿……”“姐姐没空儿!”沈若初极度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景焱笑着放开了她,“若初,他是真心诚意想给你陪个不是。你就别卷他面子了。”沈若初往后退了一步,很是不以为意,“那你转告他,我心领了。”说完转身就走。景焱没有追上去,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你上楼换身衣服收拾一下,我12点半左右过来接你!”沈若初拿钥匙开门的动作一顿,随即拉开大铁门,进去后“碰——”地一声狠狠关上……接你妹!你说去就去啊,她偏不去!到时候死活不给你开门,看你有毛线办法!结果两个小时之后,沈若初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作“流氓有文化,什么都不怕”!所以,当祁炀拿着个小喇叭儿在她家楼下喊“沈若初你已经被包围了,马上缴械投降”的时候,沈若初抓狂地差点掀翻客厅里的茶几。她以为这世界上最逗比的人是沈行之,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比他更胜一筹!只不过祁炀到底不是沈行之。她终究欠缺了那么一点儿勇气,没敢烧一壶滚烫的开水直接顺阳台窗户浇下去,烫他个满脸桃花开!沈若初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奔到了楼下。一只脚踏出楼宇门时,就看见祁炀举起喇叭,正准备进行新一轮喊话。“祁炀!”她急忙大吼了一声,早已忘记了沈行之曾经说过的“此人勿惹”的忠告,“你他娘的有病啊!”祁炀被骂了倒也不恼,反而还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出主意的是你前夫!你可别冤枉好人!他不好意思张嘴,我才帮忙代劳的!”“呵……”沈若初闻言冷笑,“祁炀,你骗幼儿园小孩儿呐?你以为景焱和你一样满肚子花花肠子!”祁炀口中响起一声响亮的呼哨。然后眉梢一挑,一个“哟”字拐的百转千回,“说的好像你挺了解jaryn似的!”“我是不了解他,我哪儿有你了解他!”沈若初越说越恨得牙根儿直痒痒,“你俩是好基友嘛,‘好基友,一生走。手拉手,到白头!’你……”“若初!”一声低呵打断了她后面的话。一直靠在车门上保持沉默地景焱往前走了一步,皱眉看着乌眼儿鸡似的沈若初叹了口气,“别乱说话!一天到晚的口无遮拦像什么样子!”可这话听在沈若初耳朵里,却叫她火气更盛了,“景焱,我说话有没有遮拦跟你有毛线关系!”“跟我没有毛线关系,有铜线关系!”景焱接了一句,也不跟她废话了,直接上去抓住她胳膊,半哄半拽地往车里弄,“走吧,一屋子的人都等你呢。”那边祁炀见状,举起喇叭哼上了婚礼进行曲。沈若初这下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无奈地甩着胳膊往挣,“我不去!景焱,你给我放手!”可终究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三两下让人塞粽子一样塞进了车里。…………祁炀订的地方是家室内私人会馆。深深地隐藏在民居之中,不是熟客压根儿找不到地方。沈若初没来过这里,倒是听沈爹提起过几次。虽然价格死贵,但是生意依旧火爆的很,算得上一位难求。据说同样的家常菜,这里的厨师做出来味道就不一样。对此沈若初的想法是……钱烧出来的,味道当然不一样!下了车之后,沈若初是被景焱驾着胳膊拎近包厢的。里面人不多,都是平时和景焱关系比较亲近的。到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再使小性子了。只好冲着在座的各位点点头,一个个寒暄过去。这里好几个都是沈家事务所的客户,就算不冲景焱,为了自己爹也得把场面撑圆了。祁炀从进了门开始就换了个人似的。对沈若初那叫一个热情殷切,好像刚才和人家吵的不可开交的那个根本不是他。沈若初硬是被他推到了正中间的上座,边上挨着景焱。她这边屁股刚坐稳当,满满当当一杯红酒便摆到了眼前。祁炀转手给自己也满上了一杯,站在那儿冲沈若初一笑,“嫂子,刚刚跟您开个小玩笑,您别介意哈。我先干为敬!”头一仰,一杯下肚。“唉?”这节奏太快沈若初有点反应不及,紧接着就看见景焱修长的手指伸过来端走了她面前的酒杯,冲着祁炀举了举,“你嫂子刚出院不能喝酒,这杯我替她!”说完也跟着一杯下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