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我不如他’却是让太叔雄极为欣赏,看向邵平的眼神中满是赞许之色,这世上人不如人的人很多,能甘心承认自己不如人的却不多,尤其是对手之间。他下面的臣子当中可没几个能对他说出自己无能不如别人的。邵平波继续道:“万洞天府守成之心,怕金州大乱,是不敢声张海如月中毒的,能公开招来鬼医弟子,应该是牛有道的主意。为海如月解毒,杀宋使挑拨燕宋关系施压燕庭退兵,保住了南州,进而又以南州人马逼进赵国,与金州呈联手之势,逼退赵国朝廷人马,保住了金州。”“本以为仅仅是如此,谁想他又调转人马,以南州大军集结好的战前准备便利挥兵攻打定州。谁能想到燕国三大派坐镇下的大燕,他敢出兵攻打?谁都没有想到,可他偏偏就这样干了。”“定州抢掠商朝宗的女人纯粹是个出兵的借口,之前南州还迫于朝廷的大军压境战战兢兢,现在哪来的胆子反过来攻打?原因无非是杀了宋使绑住了燕庭的手脚。如此一来,燕庭偷袭茅庐山庄可就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事情闹成了这样,不管燕庭有理无理都变成了没理,一顶‘昏君’的帽子戴在了商建雄的头上,他怕是很难摘下来了。”“牛有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逆势而转,变不利为有利,其造势的手段令人叹为观止。保南州、稳金州,更借燕庭之手一举奠定了他在南州的地位,从此没人敢再对茅庐山庄轻举妄动。大禅山动不了茅庐山庄,商朝宗一系人马又是牛有道的人,至此大禅山在南州就成了他牛有道手中的提线木偶,南州内部至此再无后患。”太叔雄颔首,目光闪烁不已道:“真乃当世之奇才!”邵平波:“平定了南州内部。向西是金州,金州乃南州抵御赵国的屏障,牛有道暂时只会保,不会动。向南是茫茫大海,非用兵之地。看遍周边,只有东北方向将南州压制在一隅的定州,俨然成了南州眼中的肥肉。南州想扩张,就必然要取定州,陛下觉得牛有道会放过定州吗?”太叔雄:“你的意思是这一仗还会继续打下去?”邵平波:“应该不会,再打下去只能便宜了韩宋,真要逼得燕国三大派成了丧家之犬,没了燕国三大派的庇护,对南州不是什么好事。在没有足够的实力扩张之前他不敢乱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迟早是要吞并定州的。”“在孤王挥兵东进之前,不希望东四国有人坐大,能稳住就好。”太叔雄点了点头,“只是孤王看这战况,南州大军像是在占地盘,不像是只为出口气。”邵平波:“牛有道既然做了,捞不到便宜他是不会白白耗费南州这些资源的,吃进去了想让他吐出来,怕是没那么容易,他也不会白费这工夫,应该是能占多少算多少。只恨燕庭无人,竟让他如此肆意妄为。”太叔雄摆了摆手,“燕庭未必无人,能从众多倾轧中爬出来的,哪个能简单?只是公心、私心之分而已。”说到这个,他的语气神态似乎特别有感触。邵平波躬身,“是,微臣受教了。”太叔雄似乎也不想多说这个话题,叹了声,转身招了下手。陶略会意点头,出了轩阁,稍后双手捧来一件白色裘披,毛茸茸雪白,没有一点杂色。太叔雄伸手摸了摸白毛,“天寒了,下面人给孤王进献了一黑一白两件裘披,这件是银狐皮毛制成,白乎乎的本王穿着矫情,倒是符合你的气质,孤王就顺便给你带来了。”邵平波连忙推辞,“陛下的裘披,微臣怎敢附身。”太叔雄不容拒绝:“孤王说行就行,穿上给孤王看看!”陶略也笑道:“邵大人,穿上吧。”盛情难却,邵平波只好笑纳,抬手解开身上裘披的脖子系带。站在外面落了一身雪的邵三省赶紧进了轩阁内伺候。一件纯白裘披上身,越发增添了邵平波的儒雅气质。“好看,像是孤王的银狐!”太叔雄哈哈大笑,就这样大笑着转了身,扬长而去。陶略微笑着对邵平波点了点头,继而转身跟了去。“不用送了。”邵平波正要跟去相送,太叔雄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喝了声,喝的邵平波止步在轩阁台阶上目送。待外面来人通报,告知太叔雄的确已经走了,邵平波才慢慢转身回了轩阁内。他又走到了那卷竹帘前,迎着寒风独立,一身儒雅蹙眉,思绪沉陷,忧思难解。如同他之前对太叔雄所言,牛有道已经摆平了内部隐患,他真的很羡慕,又痛恨!燕国内忧外患,正是他的用武之地,却被逼得逃离,如今便宜了牛有道,想想都心疼。邵三省轻轻为他拍打掉身上的落雪……天下人皆知,南州乃燕国拥兵自重的诸侯之一,定州则归燕国朝廷直接管控,南州攻打定州,无异于向燕国朝廷开战,此事一出天下动容。加之茅庐山庄遇袭,宗元折戟而沉,令天下惊异,没想到区区一个茅庐山庄居然有这么强悍的实力。挫败偷袭,又向朝廷挥兵,一时间天下各方势力的目光皆集中在了这交战之地。彩虹客栈,坐在柜台后面的楚安楼听着伙计们在柜台前嘀嘀咕咕的议论。有客人,伙计停嘴迎接去了,楚安楼也从柜台后面起身了,漫步进了客栈后面那绿意盎然的园子里,思绪略有飘摇,偶尔发出一声轻叹。没想到,真有点没想到,才短短数年,那个牛有道便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到了敢对燕国朝廷公然动手的地步。本已淡忘的事,在牛有道脸上拍的那几巴掌。倒不是怕牛有道,他的背景也犯不着怕。可话又说回来,当初若换了是皇烈,他顶多警告,不会给予羞辱性的几巴掌,当初无非是因为觉得牛有道弱小。如今那几巴掌,倒是让他自己有些耿耿于怀了……草原裹白,风雪入塞,英王府内,昊真与邵柳儿坐在火盆前取暖。看过了手中消息,昊真随手递给了邵柳儿,感叹了一声,“难怪能将你哥哥赶出北州,这个牛有道厉害呀!”邵柳儿看着纸上情况不语,良久后放下了手上纸张,问的却是另一件事,“听说鬼医弟子今日要给西院皇叔治腿,鬼医弟子施展妙手,机会难得,王爷不去看看吗?”昊真摇头,“步寻去了,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邵柳儿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胜亲王府邸,也就是齐国西院大王昊云胜的府邸,大门开了,步寻领着数人出来了。出门后,步寻回头看了眼王府匾额,突然浑身哆嗦了一下,凭他的修为似乎也感到了寒冷,紧了紧身上裘披,似乎一刻都不愿多留,快步上了马车而去。马车直奔皇宫,进入宫城畅通无阻。宫内下车后,步寻又直奔一座富丽堂皇的暖阁。暖阁外除了裘披,净了脚上的冰雪,方入内。暖阁内暖洋洋的,坐在案后批阅奏章的昊云图抬头看来,等他行礼后,立刻问道:“那个鬼医弟子给老五治腿治的怎么样了?”步寻尴尬道:“已经完事了。”昊云图发现了他的脸色不太对,问:“什么叫已经完事了,朕问你治的怎么样?”步寻苦着脸道:“陛下,老奴觉得,还是不说的好,治疗过程实在是吓人。”“有什么吓人,尸山血海朕都见过,还会怕这个,说!”昊云图搁笔喝了声。步寻无奈,先摇了阵头,叹道:“陛下吩咐老奴去看看,老奴自然是要亲眼目睹一下治疗过程,然而这过程实在是匪夷所思。那个无心先是在一间弄得光亮无比的屋里将西院大王给弄昏睡了,继而命人杀了一头事先准备好的猪,从猪腿上取了一截筋骨。之后那无心又将西院大王那只瘸腿用刀给切开了,将腿上皮肉中坏死的一些筋骨进行了切割处理,之后将猪的筋骨修理合适了,再镶嵌固定进了西院大王筋骨缺失部位,最后又用针线将西院大王割开的皮肉给缝了起来,就像缝衣服似的。做完这些上了些药,就完了。”昊云图神情已不知扭曲成了什么样,双眼散发着惊恐神色,明显有些不寒而栗,干咽了咽口水,语带颤音道:“把猪的筋骨安装进了老五的身体里?”步寻点头:“是啊!”昊云图:“这样就能治好老五的腿?”步寻道:“那无心说是要休养个半年才能恢复。”昊云图:“那老五以后是不是就半人半猪了?”“这个…”步寻摇头,“老奴说不清,只是这过程差点看的老奴想吐,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别说他看的,昊云图听了都想吐,胃里阵阵作呕,一想到将来见老五的情形,他身上就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唏嘘道:“鬼医!难怪人称鬼医,算了,那个什么无心就算了吧,朕不想再见他了。火,碳火再烧旺点。”“是!”步寻立刻转身吩咐人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