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见是张二婶的儿媳孙桂芳，耐着性子解释道：“孙二嫂，一亩地一袋肥，我是一家一户弄的，谁也不能多拿。”孙桂芳讽刺道：“贿赂俺们还要按人头分肥，更何况俺公公婆婆还给你打白工，钱老板这事干得不地道啊。”“我没让二叔二婶打白工，还有，什么叫贿赂你们？”钱多多不解，“孙二嫂，你解释解释。”“还用俺解释？”孙桂芳指着桃园，“你不就是怕有人来打听你，让俺们给你说好话吗？想贿赂俺们，还这么小气，难怪要雇不要钱的童工。”说完，孙桂芳一把抓起五个塑料袋，直接走人。钱多多肺快气炸了。“合着我好心免费送肥，还成贿赂村民了？”李桔梗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他。她刚才都有封住对方嘴的冲动！片刻后，她才道：“等执法大队调查完再发吧。”免得受累不讨好。“不！”钱多多理直气壮道：“我要是不发，那不就坐实了谣言？我就不相信，村里人都这么想我钱多多。”接下来，村民三三两两来拿肥，态度不一。有的像孙桂芬一样，嚷嚷着多拿送人，直接被钱多多没收肥料。“哟，不给拉倒！等别人来打听，正好把这件事说出去。”三十出头的妇人嚣张地喊。“随你便，”钱多多浑然不在意，“下一个。”那妇人没想到钱多多会这么回答。一时间下不来台。想走，舍不得。不走，丢脸。“陈嫂子，你走不，到俺啦！”后面李五叔的儿媳，挺着微突的小腹喊。妇人随便抓了个塑料袋，逃之夭夭。钱多多也没喊她还回来，当作什么没发生，继续发放肥料。后面的村民，再没有人多过一句嘴。直到桌上只剩三袋肥，钱多多才收拾。等他洗完澡，坐在石桌上吃剩饭时，陈嫂子悄悄摸摸溜进院子。“陈嫂子，”钱多多打招呼，“吃了没？”“吃……吃了。”陈嫂子讪讪地问：“钱老板，剩的还有肥料不？”“还有你家的三袋肥，”钱多多往嘴里塞着馒头，“村里人都老实纯朴，没人掺假多拿。”陈嫂子感觉一记耳朵打在脸上，烧乎乎的。回到家，一向不理家务事，只埋头修车的公公，说她长舌妇，乱嚼舌根。再想想，她要好的街坊妯娌，当时没有一人帮腔，她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如今，灰溜溜回来拿肥，拿不到肥，估计全家人得埋怨她。本以为会受刁难，谁知道人家钱老板根本没放在心上。还将肥料留着。“钱老板，你确实是个仁义人，俺……俺下次再不乱说话了。”陈嫂子很激动。“同村的乡亲，说几句闲话，过去事就算了。”钱多多大口喝汤，挥挥手。陈嫂子也没脸多呆，又道了声好，拎着四袋肥往家走。这件事，在陈嫂子刻意传播下，吃午饭的功夫，全村人都知道了。张二婶是从别人嘴里，听到孙桂芳做的糊涂事。本来打算下午去报个到，和钱多多说说天气渐冷，该提前准备大棚防寒的事。如今这件事一出，张二婶觉得没脸见人。和张二叔一说，老两口很惆怅。儿媳这次带孙子回家，准备入学。本就对他们去给钱家打工有意见，认为耽误带孙子。如今，是该好好谈谈了。“俺来和她说，”张二婶打定主意，“别因为咱家务事，给钱老板添麻烦。”决定好，张二婶还是去了趟钱宅。孙子在家睡午觉，儿媳去摸牌了，得吃晚饭才能见面。既然有时间，还是以工作为重。钱多多收拾完碗筷，张二婶登门。见只有钱多多在，上手帮忙洗碗。钱多多没有拒绝。洗完碗筷，两人围着石桌坐下。“钱老板，这防寒的草垫，可以提前买，不用就放在仓库里，免得临时抱佛脚，买不到合适的。”“采办的事，我早说过，就交给二婶你办，有二叔协助，我也放心。”钱多多说着，从裤兜里掏出四千块钱。“这是啥啊？”张二婶惊疑道：“钱老板你给的钱还没买完呢，买草垫够了。”“不是买货的钱，是工钱。”钱多多叹道：“我也是忙忘了，打临时工的都有钱，你和二叔这正式工人还没发资呢。”实际上，钱多多是准备月结。可今天孙桂芳的话提醒他，这么做不合适。张二婶默不作声地接过，陷入沉默。钱多多也不急着开口，喝消食茶。这茶是以新开的金银花泡的，消热褪火，喝完唇齿留香，神清气爽。感觉一上午受的气，全都被茶水浇熄了。一杯茶慢慢品完，张二婶才缓缓开口。“钱老板，这事俺儿媳做得不对。”“确实有些过。”钱多多也不客气。张二婶赔笑道：“这样，俺晚上和她说说，让她给你道个歉。”“道歉就不必了，”钱多多不赞同道：“免得她觉得难堪。”张二婶脸上烧烫，更觉得是自己没管好儿媳那张嘴。公事私事聊完，张二婶没多久坐，品了杯钱多多泡的花茶，惊呼好喝，一连喝了几杯。钱多多给她装了一袋走。直到张二婶不见人影，李桔梗才从房间出来。“这二婶人不错，”李桔梗评价道：“至少知道认错。”钱多多看得开，“我和孙桂芳没打过交道，认错道歉也没意思，难道我一个大男人还和碎嘴的女人计较？”李桔梗见他果然没将心思放在这上面，又问他怎么去县城的事。“我喊了辆镇上的面包车，”钱多多掏出手机，再次拨通司机的电话，“还有五分钟就到。”两人上了面包车，直奔县城劳动执法大队。办公地点在一幢五层新楼里，独幢独院。“劳动监察大队”六个闪亮的蓝底红字招牌，正气恢宏。到了门口，门岗上前问示。听说是来咨询处理纠纷的，门岗登记了身份信息，放两人进去。“态度不错，”李桔梗笑。钱多多也觉得服务态度确实挺好。可是，当两人到达冷冷清清的大厅时，就笑不出来了。整个大厅，连个接待人员都没有，静悄悄的。“这人……都哪儿去了？”钱多多听到楼道传来厚重的脚步声。听声音，至少二三十号人。难怪大厅没人，原来都在爬楼梯。领头的冲下楼，气势汹汹地对后面命令着。“去桃花村先把姓钱的押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