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皇仿佛早已预料到杨璟的到来一般,她的神色并没有太过惊诧,只是眼眸之中多少有些不悦。“殿下是在好奇本帅的武功为何如此之高么?”杨璟大咧咧坐了下来。李昭皇虽然已经四十出头,但保养得极好,即便是七老八十,杨璟这么一个大男人,而且还是宋人,出现在她的寝宫之中,到底还是不合规矩的。她的身边自然也有不少得力干将,其中不乏贴身的死卫,都是国中千挑万选的能人异士。她的本意只是想刁难一下杨璟,本以为杨璟会在大宋高手的护送之下,才能够来到她的寝宫里。只是她并没有想到,杨璟本身就是个万中无一的高手,武道宗师之中的宗师!“侯爷确实让妾身非常吃惊,也是妾身糊涂,侯爷连蛟龙都能降服,奴家身边区区几个人,又如何拦得住侯爷。”李昭皇穿着宽大厚重的凤装,拖在地上,如同一朵盛开的黑色大牡丹。他们的风尚显然还停留在唐朝时期,又结合了大宋的一些风格,以黑色和红色为美,这身打扮也将她衬托得威严肃穆,充满了一种让人急欲征服的女王范儿!她走到杨璟身边,取了一只翡翠杯,挽起宽大的水袖,便给杨璟斟了一杯酒,那酒液玫红剔透,竟然还是清香扑鼻的葡萄酒。杨璟呵呵一笑,接过杯子,品尝了一口,拧着杯子,对着烛火观察那酒液,而后才朝李昭皇道。“殿下可不要骗我,殿下斟酒连手都不抖一下,哪来什么吃惊不吃惊的,殿下就差没开着门等着本帅进来了。”杨璟这话说得倒是有些浮浪,别个不知道,还以为李昭皇是甚么样的女人了呢。不过李昭皇并未在意这些玩笑话,她稍稍退后了两步,也没有坐下,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杨璟,直截了当地问道。“侯爷打算怎么帮我?”杨璟不由心头舒*,与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李昭皇既然有了这层觉悟,事情就好办多了,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李昭皇有这种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毕竟杨璟乃是宋人,所谓交浅言深最是忌讳,她又岂能如此轻易将自己的意图给暴露出来?“殿下就这么信得过本帅?”杨璟忍不住问了一句,虽然问出口之后便自知是多余的。李昭皇也没想过隐瞒,朝杨璟答道:“侯爷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种事情没有什么信得过信不过,无非是利益所驱,侯爷想要找人做事,放眼整个安南,没有人比我更合适,难道不是么?”杨璟站起身来,走到李昭皇的面前,两人凑得很近,四目相对,仿佛在洞察对方的心思一般。如此这么一对视,气氛就有些旖旎起来,不过无论是杨璟还是李昭皇,都没有避让的意思。杨璟轻轻嗅了嗅,对面传来温热浓郁的香气,仿佛她的身体在发烫一般。杨璟不由心猿意马,最终还是退了回来,倒了一杯酒,递给了李昭皇。“既然殿下也有这样的打算,那便预祝你我合作愉快,至于细节嘛,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咱们可以更加深入地详聊。”李昭皇笑得很是妩媚,接过那美酒,用袖子遮挡了一下,便一饮而尽,脸色顿时红润起来,眼角都洋溢着一股浓郁的兴奋与期待。“侯爷既然有这等兴致,妾身自要奉陪到底了。”杨璟呵呵一笑,袖袍一挥,那房门便被软风轻轻关闭了起来,房中的灯烛微微摇曳,似乎在害臊一般。人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至于这夜里是不是春宵浪漫,除了杨璟和李昭皇,却是无人知晓的。只是眼看着快要天明,杨璟才回到了偏殿的房间,将宫女叫了进来,梳洗了一番,便走了出去。李准等人本在门外候着,到了下半夜,李准假装进房来查看了一番,说是杨璟已经醉倒,在床上睡着,让大家都退下歇息。李准这边的人虽然退下,安南的内侍们却不敢大意,将消息传给了陈守度,后者与贾似道还在争论,自然没有理会。到了天明时分,李准等人才到这房间前头来,杨璟不多时便走出来,在内侍们的带领下,见到了陈守度。陈守度与贾似道显然是争论不休一整夜,双方官员一个个双眼通红,眼眶发黑,人人开口都是一股口臭味,不过谈判的结果显然无法令双方满意。因为无论是贾似道还是陈守度,神色都并不太友善。见得杨璟到来,这些人也缓和了一些,贾似道暂且退了回来,与杨璟分说了双方争论的焦点。蒙古人虽然暂时退兵,但他们的军队很庞大,在其他地方还有数万兵马,前来攻打龙渊城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罢了。再加上大理方面源源不断提供兵源,各种粮草兵秣也都是大理方面在供应,是以蒙古人远远未到大势已去的绝境。既然蒙古人只是暂时退兵,这场仗自然还是要继续打下去的,只不过贾似道要求协防龙渊城,以免蒙古人卷土重来,而陈守度却坚决反对,要宋军撤离升龙道,往南边掩杀蒙古军。双方的意图都很明显,贾似道不想放过这个控制安南的机会,只要宋军还在龙渊城,主动权便会牢牢抓在大宋这边,而陈守度自然是不愿意的。另一个焦点就是安南必须要向大宋皇帝陛下呈递捷报,以下属国主的身份,对赵昀歌功颂德一番。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寻常日子,安南国主也不是没做过这些事情。可眼下情况不同,若陈煛真的送了国书,便相当于彻底臣服于大宋,往后都必须接受大宋的管制了!陈守度的意思很明确,安南可以报捷,但只能由他这个太保相国来上奏,以安南兵部的名义,而不是陈煛这个安南国王的名义。而其他零零碎碎包括支付给大宋军费,商议往后对大宋的朝贡等等,方方面面都有着虽然不大,却又不容忽视,不得不去争论的各种分歧。贾似道是个欺软怕硬的人,若是与金人或者蒙古人议和,只怕让他出卖国土换取安宁,他都是愿意的。可安南在他眼中,便如同蒙古人眼中的大宋一般软弱可欺,蒙古人欺负大宋,欺负他贾似道,他贾似道自然要欺负安南,从安南身上弥补回来,找回那种优越感和自豪感。杨璟听了贾似道和陈守度的争论内容之后,也不由衷心地赞了贾似道几句,说他劳苦功高云云。虽然只是随口说说,但杨璟的表态还是让贾似道感到非常的欣慰,说明自己并非白费口舌,卖力争取的东西,毕竟还是有所价值和深厚意义的。杨璟压低了声音,朝贾似道轻声说:“国舅爷,这外交上的事情,我可以全权交给你,但是…”贾似道不由心头大喜,他也知道杨璟不是易与之辈,虽然这本来就是他的职责和权柄,但杨璟拿捏着他的痛脚,真要遏制他,贾似道也是无计可施的,此时赶忙朝杨璟道。“若真是如此,那么用兵军事,我也可以让侯爷自己做主!”贾似道本来就是监军,他能够说出这句话来,可见这外交上占便宜,于他而言是多么重要了。只是杨璟并不是很满意,因为即便贾似道不表态,如今的军事他这个监军也插不上手。杨璟摇了摇头,朝贾似道继续说道:“用兵之事还要另说,本帅是想提醒国舅爷,风光体面什么的,要不要无所谓,实际好处却是一点都不能少,包括各族蛮兵的军费酬劳这些,绝不能短缺!”贾似道一听便皱眉头了,这大宋数十年来第一次打出国门之外,可谓扬眉吐气,自然要风风光光宣扬天下,彰显皇帝陛下的伟大武功,怎能做闷声发财之事!“这实际好处是不能少,但颜面上也需好看才是的…”贾似道如是说着。杨璟也知道此人好大喜功,更想给赵昀戴一顶文治武功千古明君的帽子,眼下也不好跟他争论,只是摆了摆手道。“你能够争赢便随你,不过有一点必须做到。”贾似道听得杨璟松口,不由心花怒放,朝杨璟问道:“不知侯爷想要本官做什么?”杨璟朝陈守度那边瞥了一眼,而后朝贾似道说:“陈守度是不是摄政掌权,本侯管不着,他要当家作主无视陈煛也无所谓,但陈煛是官家册封的安南国王,国舅爷有什么要商量,只能找陈煛对话,绝不可与陈守度私相授受,我的意思,你可明白!”杨璟说到最后,已经满脸威严,贾似道自诩身居高位,积威甚重,可仍旧还是被杨璟好好震慑一番!他自然知晓杨璟的意图,杨璟这是要扶植陈煛,要分化安南,打压陈守度,弱化安南,以利于大宋加强对安南的掌控!可他又如何看不出来,陈煛根本就是个傀儡,没有半点胆色和魄力,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够扶得起来!不过贾似道也明白,于情于理于法,他都该与陈煛直接对话,大不了陈煛当他和陈守度的传话筒罢了,可这是明面上的规矩,是如何都要遵守的!起码在姿态和立场上,他们必须要拥护赵昀册封的国王,而不是与安南的相国私下谈判!“侯爷提醒得是,本官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那陈煛…侯爷真的打算扶他一把?”贾似道如此一说,杨璟不由笑了。他自然知道贾似道是个精明的老狐狸,如果他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赵昀也不可能如此倚重他。但他跟其他人一眼,眸光都集中在了朝堂之上,而忽略了李昭皇这个女人!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虽然也有武则天这样的强势女人,无论辽国金国还是宋朝,都曾经出现过比较强势的女人干政。但这些男人们就是不学乖,就是认为女人无用,遇事之后往往忽略了女人能够起到的作用。杨璟朝贾似道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谁说我要扶陈煛?”贾似道闻言,不由一滞,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而后猛然抬头,双眸陡然亮起来,看杨璟的眼光不由充满了惊讶和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