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听他这么说,大为惊讶:“你怎么知道?”前一段时间,他和王世贞整天呆在唐顺之在京城的宅子里埋头作,根本没和外界和学界的人接触过呀!“怎么不知道。”朱聪浸道:“你家恩师的父亲蓟辽总督王抒不是坏了事,被关押在天牢里吗?王元美青州兵备使的官都辞了,长期寓居京城不是想要救父出狱?这阵子他在京城四处奔走,到处求告,见了许多同年同窗。”“前番,王元美和友人聚会的时候还提起过子木你的名字,赞你的诗词了得,当是国朝继杨升庵后第一人,连他这个做老师的也甘拜下风。日后,必成一代宗匠。”“恩师他老人家真是这么说我的吗,当不起,当不起。”周楠大为惊喜,有王世贞这个明朝作协主席为自己扬名,自己大才子的名气迟早打响。这人,谁会嫌自己名气小?无论是古代现代,名声确实是可以当饭吃的。明朝的人有打秋风的习惯,是说,你一旦有了名气,去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将帖子一投,地方官和大户都会将将奉为宾,陪吃陪喝陪聊,走的时候还会送一笔盘缠。试想,如果自己的名声起来了。以后算混得再臭,光靠王世贞学生大明朝坛一代诗词大家的牌子,也能免费云游天下。朱聪浸继续说道:“当是,王元美又说,我这个学生诗词了得,章也是不错。说完话,你家恩师把你所改写的古言风月书儿拿出来,示之于众。”“把风月书儿给宾客看……这个,这个……”周楠瞠目结舌,好你个王世贞,你和同道搞书友会的时候竟然说风月,这成何体统?传出去,王老师不怕怀了自己名声吗?可转念一想,老王还真不怕。原来,明朝后期,士人不禁谈论风月,也不以此为耻。道理很简单,行下效,首先嘉靖皇帝喜欢搞这种调调儿。这个朱天子成天在丹房里琢磨长生法门,道家讲究的是调和阴阳,抱朴子甚至还专门写了一本《房总术》教人如何守住元阳不泻。这其有一道方儿需要女孩子身某物,于是,嘉靖弄了许多处女进宫整日折腾。女孩子们实在受不了啦,陛下思路清,如此天恩奴婢们承受不起啊!一涌而来,用裤带勒住嘉靖的脖子。若不是太监们来得快,嘉靖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市井化发达,风气开化,世人喜论闺帷之事,好象是现代社会酒桌的黄段子乃是一种风尚。老王连《金**》这种后世禁得不能再禁的大毒草都敢写,还怕这些?朱聪浸一脸兴奋地说:“子木,看来你恩师写了不少小说书儿啊!坊间都知道,只要能够拿到王元美的稿子,你根本不用担心是赚是赔,只去想究竟赚多少。咱们是什么关系,能不能帮个忙从你恩师那里将稿子求来,要多少润笔,开个价。自然,子木这里我另外有一分心意送。”周楠摇头:“这事我是不可能去做的。”开玩笑,王世贞和友人谈论风月,那是平辈之间的雅事。我只是他的晚辈,去说这种事情,师道尊严何在?搞不好老王手头那黄亮的竹戒尺落下来了。我为什么又要去寻这晦气?见周楠不住拒绝,朱聪浸急眼了,哀求道:“子木,朋友一场,你救救我吧!次买地给你的那钱我花去了许多,到现在还没有补这个漏洞。我家夫人最近心情好,倒没有问。可女人心事最是难猜,每个月都有那几日看什么都不顺眼。难保有一天她突然说起,我可老命不保了只要将你家恩师的稿子给我出几版,这个亏空不填了?”原来这朱聪浸打的是这个主意,周楠说了声“活该”又道:“已经到了去恩师那里读书的时辰,朱兄,我要走了,来人,送朱大人。”“你见死不救,不讲义气啊!”朱聪浸大声哀号。到了王世贞这里,老师却不在,说是出门有事。周楠留在那里继续背书,下午申时,王世贞回来之后,见他如此用功,一脸的欣慰。看过周楠所写的随笔,修改评讲之后,说:“写得还算勉强,古你算是入了门。从明日起,你可以写自己想写的东西了。另外,为师可以开始给你讲解经义了。”周楠闻言泪流满面,终于可以正常读书不用再受小黄的折磨了。……日子平静无波,如水流过。周楠的生活过得平静,他每日到司里点个卯,然后回家读书作。到了申时则去王世贞那里交作业,一堂课,最后在天黑前赶回家。按照安婆子所说的规矩,大户人家妻妾都要雨露均粘,不可偏宠一房。因此,每月要去哪房住几夜在礼制都有规定。不过,现在云娘和素姐不是不在京城吗,所以老爷你每日都必须去姨娘屋,并交作业,这才是齐家,这才是君子之道。周楠久旱逢甘霖,连假意推脱这个姿态都懒得做,欣然而往。孤阴不长,独阳不生,他觉得这日子过得有些滋味了。很快到了冬至前一天,国人有一个习俗,冬至日要吃补药,炖牛羊肉。只见京城满大街都是绵羊在跑,为首是一只山羊领头。可见,山羊的智商要绵羊要高一丢丢,自然做了带头人。所有的头羊下颌都挂着一个铃铛,作为智识的象征。又是一年冬至了,周楠突然想起去年冬至自己和云娘过节时的情形,心不觉思念。好在现在有荀六姐在,倒不寂寞。只是,六姐实在不太爱说话。周楠到行人司点了卯时,正要回家,看到郭书办急匆匆跑过来,光头闪亮:“冤家路窄,冤家路窄啊!”周楠:“老郭,怎么了?”他调戏道:“是不是延庆州学的贾大嫂有喜寻门来,要仗子行凶?”“休要调侃属下。”郭书办:“过完冬至是京察了。”“哪又怎么样?”郭书办:“这次来考察咱们行人司的是邹应龙,周大人你可要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