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科场阴沟翻船的时候,不得不将唐伯虎唐解元这个反面典型揪出来批斗一下。在后世穿越小说,但凡写到科举情节的时候,作者多半会写写这位冤枉到家的唐大才子。唐伯虎的才学自然不用多少,那是大明朝难得一见的天才。大约是从小在众人的恭维声长大,又自执才高,为人放荡不羁。这样的性格必然引起世人的不满,也彻底地改变了他的命运。弘治十年,唐寅参加录科考试期间与好友张灵宿妓喝酒,放浪形骸。提学御史方志十分厌恶这种行径,唐寅在录科考试名落孙山。后来苏州知府曹凤爱惜人才,苏州的名士徵明的父亲林、沈周、吴宽等为唐寅求情,方志才同意补遗让其参加乡试。受到这个打击,唐大才子老实了一阵子,总算在次年的南京应天府乡试得了头名解元,声名远扬。了举人之后,唐伯虎狂性复发,在进京参加完会试之后,当时大家正在猜谁能够夺得会元,唐伯虎意气风发之下说出了一句话:“诸位不要争了,我必是今科会元!”恰好,当时科场舞弊案爆发。而唐伯虎恰好是做出其一道难题的唯二之人。于是,大家把他给告发了。可怜的唐解元这样被剥夺了功名,终身不得为官。另外,在这个时代还有一个同样倒霉到家的大才子,那是以前胡宗宪的幕僚,徐渭徐长,也是在科场挣扎了一辈子,到死也是个秀才。可见,在科举场,很多时候也是要讲运气的。没有运气,你章作得再好,也得遗憾离场。乡试的出榜程序很繁多,周楠在考之前和官场的人闲聊的时候打听过。一般来说,一份式卷子需要如下关才能最终送到大宗师手里。首先你的卷子交去之后先由弥封官糊住姓名,接着糊了名字的卷子要交到誊录官手里。誊录官会一字不漏地誊录下来,然后根据你所制的《五经》的一经,转到分房的阅卷官手。如周楠制《春秋》,他的卷子要分到专门研究春秋的那里,即便五经题在总分值占的例不高。毕竟这次来参加考试的秀才有两千来人,若所有的卷子都交到顾言手里,顾老头如何看得过来。分房考官那里先要刷下八成才会将选择定的卷子呈到正副主考的案前,如果他所选出的卷子最后式,这个分房考官会成为举子的房师。四百来张卷子遴选完毕之后,两大宗师会从其挑出两百张卷子,然后按照编号将原卷调出来,撕去糊名。这两百人是最后的胜利者,举人老爷了,可以将名字填到桂榜了。而大宗师则是这两百个举人的座师。事情到了这一步,这一期乡试并没有完全结束。因为每届乡试的名额并不固定,国家会根据具体情况微调。如顺天府往年少的时候只有一百来人,多则三百出头。而这些名额也不是整数,会有些零头。于是,大宗师便会从淘汰下的卷子里挑出一些卷子出来,放其过关,这是所谓的拾遗。能够被拾遗的人,那是撞大运,**彩,年年都有人因此欢喜得疯了。“能吗?”周楠心嘀咕:“会的,一定会,怎么可能不?”今天来看榜的人实在太多,除了考生还有考生带来的家人。贴榜的贡院照壁才多大点地方,一下子被人围满了。人潮涌动,周楠被挤得跌跌撞撞,连帽子都歪了,心直叫苦,又后悔,早知道在家里等着报喜的人门了。可是,我也不敢肯定自己能啊,还是要亲眼来看看才塌实。看模样一时半刻也挤不进去,周楠没办法,只得退到后面。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秀才,忙到了一声抱歉。那个秀才看起来有些憨厚,笑笑:“没关系,没关系,兄台也是来看榜的。在下霸州姚顺,敢问兄太尊姓大名。”周楠正要通报姓名,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浑身是汗地跑过来,对姚顺道:“大公子,面没有你的名字。”姚顺:“你可看仔细了?”家丁:“小的如何敢哄骗公子,这事是能开玩笑的吗,没有。”“恩,还是没有啊,那算了,咱们回客栈去吧。对了,你带信回家去,说我了举人,要谢师银子,让他们尽快派人送过来,咱们也可以在京城快活几日。”家丁连声叫苦:“大公子,三年前这么骗过老爷一次,这回怕是不好使。”姚顺骂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休要推脱,到时候少不了给你赏钱。”主仆二人也不再和周楠说话,说说笑笑消失在人海之,估计是找地方快活去了。周楠瞠目结舌: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个浓眉大眼老实憨厚的姚秀才竟然是个败家子。经姚秀才这一打搅,周楠心倒不是那么担忧了,便和两个仆人一道随着人潮亦步亦趋朝前挤去。也不知道挤了多久,太阳都升到头顶了,才堪堪挤到榜前。他浑身下都被汗水泡透了,因为体力透支,腹也感到一阵饥饿。大概估计了一下,起码花费了三个小时以。心感慨,国的人实在太多,什么都要用抢啊!乡试是正规的科举,相当于现代社会的公务员考试。榜和县、府、院小三关使用轮榜不同,名单乃是从左到右排列。周楠自然是从左边看起,第一名,徐养大。顿时抽了一口冷气,这厮还真是个人物啊!徐养大当初是通过加试才进得的乡试考场,周楠本以为他也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只不过出身豪门罢了。想不到这鸟人竟然得了解元,这才是一举成名天下知啊!难怪他考完的时候会那么狂妄。嫉妒,强烈的嫉妒。连徐养大也得了第一,自己榜应该不在话下吧?周楠屏住呼吸朝下看去,第二名不是自己,第三名也不是自己……前十都没有周楠。周楠又朝旁边移去,前二十没有他。前一百,还是没有。周楠安慰自己,榜好,榜好。看到第一百五十名,依旧没有他。周楠脑袋开始变大,我是周楠,胸怀抱负兮,慌得一逼。别急,别急,不是还有五十个吗……可是,如果这五十人当依旧没有我该如何是好?周楠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看下去,直到看完,还是没有自己的名字。他眼前一黑,身子顿时发软,感觉力气被掏空:凉了,凉了!“老爷,老爷,你怎么了?”黄豆和窝头大惊,急忙扶住他。却见,自家周老爷牙关紧闭,面容煞白。在这个时候,突然旁边有人冷哼一声:“姓周的,你自诩一代词宗,年轻一辈士林未来的领袖,结果只考了个拾遗,是不是很失落,是不是很愤怒啊!”周楠回头看去,正是高头名,春风得意的徐养大。这厮一定是专门等在这里看自己落魄模样好一泻心头之恨的。周大人满腔的怒火涌起来:“徐养大,你这个小人,你说什么……什么,拾遗……这……”徐养大看周楠满面灰败的样子,感觉自己以前的怨愤都彻底抒发出来,感觉说不出的畅快,伸瘦指了指旁边的拾遗榜:“你是瞎子吗,自己看。”说罢,他放声大笑:“堂堂周子木,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个举人还得靠大宗师开恩拾遗,有脸吗?哈哈,今天晚,只怕周朋友要为功名风露立宵了。”“哈哈,哈哈,我得了解元,我得意了吗,我骄傲了吗?”“拾遗……”周楠揉了揉眼睛朝旁边看去,果然,在拾遗榜,自己霍然位例第一。拾遗也是举人,功名到手了,蟾宫折桂了!想起这一年来的苦读,想起自己经历过的一切,黄天不负有心人啊!周楠眼睛里突然沁满了泪水,他猛地转头朝徐养大一作揖:“多谢徐兄,恭喜徐兄!”徐养大道被周楠的表情惊了一跳,说了声:“疯子,懒得理你!”是的,周楠的表现实在太怪,难道他吃了败仗,以至流下羞愧的泪水。哈哈,哈哈,大仇终于得报了。不但这次乡试本公子要狠狠地踩你一脚。明年的春闱,也要压你一头。他本是个豪门子弟,又有才名。而周楠也是大名鼎鼎,简直被年轻一代士林吹嘘为未来大明朝几十年学执牛耳者。再徐公子看来,周楠和自己一样都是天之骄子,精英的精英。举这种事根本不值一提,如果落出前五十,那是彻底的失败。至于名落孙山,咯咯,咱们这种人人,可能吗?前头说过,每届春闱,主考官都会将总名额的零头扣下来,从被淘汰的卷子补,以示本大宗师目光如炬,绝不错过任何一个人才,辜负朝廷“使野无遗贤”的重托。如果拾遗的举人但凡有一个人了进士,足够主考官吹一辈子了。这是科场一个不成的规则,名正言顺。拾遗式的士子也是举人,在政治的待遇和举人没有任何区别。而且,乡试的排名出来解元能够获取极大名声之外,后面的人其实都没有实际的好处。不像会试,你的名次直接关系到能否做翰林编修、编纂、庶吉士,而入翰林又直接关系到你未来能否入内阁为相或者做六部部堂级高官。因此,只要了,只要能够榜,即便是在拾遗榜,都是天大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