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着黎姿临走进登机口的那一刹那回头一笑,绝美的脸上,带着一种决然的凄楚跟强装的坚强,还故意把她那只柔美的小手攥成一个拳头,冲他做了个胜利的姿势,可是,那脸上一闪而过的泪光,还有逃也似跑进去的身影,却是那么的柔弱无助,就那么可怜的,一个人,独走异乡……脸上痒痒的,赵慎三伸手摸了一下,就摸了满手的泪水,他忿忿的叹息了一声,觉得这个世界不知道哪里不对头了,怎么就那么的操蛋,对一个曾经犯错却想要改邪归正做一个好母亲的弱女子,怎么就这么的严苛?而他这么一个被那女人唯一深爱着的大男人,却也跟对那个女子种下种子又不想负责的混蛋男人一样的混蛋,一样的无法给她提供该有的呵护。正在这时,白少帆再次打来了电话,这个电话可打来的真不是时候,正凑在赵慎三最心烦意乱,恨不得下车踢谁三脚的焦躁头上,他就对着电话冷冷的说道:“少帆,事情帮你解决了,我替你给了黎姿100万,她已经离开国内了,你尽可以放心大胆的跟林豆结婚。”白少帆的声音充满了如释重负的惊喜,连连叫道:“谢谢你姑父,我就知道你只要出面一定解决,钱没问题,我回头就打你卡上。”听着一声声的“姑父”联想到林茂人那个阴狠的老狐狸,赵慎三一阵阵锥心刺骨的难受,恨不得透过电话线把白少帆拽过来痛打一顿,可是他也知道黎姿纯粹是自作自受,跟白少帆其实没有半点关系,虽然那颗种子是这个花花大少无意间种下的,但对于黎姿来讲,也许还是一件积德行善的大好事,他又有什么权利或者资格再或者是理由谴责人家白少帆呢?若说是谁最应该对黎姿负责,在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就是他赵某人了!毕竟,那女子无论跟谁上床睡觉,心里面装着的,也就唯一一个他了。“我都说了,这钱算是我的贺礼,你不必记挂着了。”赵慎三闷声说道。白少帆胆怯的小声问道:“呃……姑父,那个……钱我是一定要还给你的,贺礼也不需要这么多,还有……我觉得你还是送来我家比较合适,我爸妈虽然规定不许收任何人的贺礼,但你跟姐姐……呃,不,跟姑姑的这一份,我爸妈一定很开心的。”“嗯,这样也好。”赵慎三说着就想挂断。“等等等等,姑父,你……你到底……不,黎姿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又是怎么处理了?不会有什么后患吧?”白少帆问道。赵慎三张口就说道:“少帆,你这是不信任我?”“不不,我怎么会不信任姑父呢,我只是想知道黎姿到底是诈我呢还是真有了……”白少帆赶紧解释道。原本赵慎三想告诉白少帆黎姿根本没怀孕,转念一想,黎姿已经傻乎乎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了林茂人,若是跟白少帆说的不一致,日后没准还会横生枝节,干脆给他们来个统一口径算了,就沉重的说道:“唉……少帆,你知道吗?我今天做了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我逼迫着黎姿跟我上车,我带她在一家私人诊所做了人流,仅仅让她休息了半个小时,就把她塞上飞机逼她出国了!这会子,我这心里觉得一个劲发堵,都觉得我快成侩子手了,你还在那边一直问一直问,不知道我做了亏心事不想说话吗?”“哦哦哦,好吧好吧,姑父再见!”白少帆听着赵慎三语气那么不爽,赶紧聪明的挂了电话,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根本没有难受一分钟,就给林豆打电话,兴高采烈的约林豆一起去看婚纱了。冬日天短,转瞬暮色四合,想想今天一整天处理的这件事情,简直是操蛋透顶,赵慎三怀着满腔的郁闷,明知道郑焰红不会回来,也不想回家一个人呆着,有心喊乔远征出来喝酒,又一想正是年关,乔远征现在是显赫的集团总部常务副主任,主任是副会长严召兼任,他就是当然的一把手了,在这个关键时刻,恐怕正忙得不可开交的,就连赵慎三自己,若非关闭了公务手机,这会子恐怕来拜年的也应接不暇了,何苦打扰乔远征呢?就一个人慢慢地开着车漫无目的的转悠着,没想到当他醒过身来的时候,居然开到了南武快速通道上,已经快到上次跟方子明一起吃饭那个农家院的路口了。赵慎三看到这里,想起上次在那里吃的新鲜农家饭菜,肚子倒饿了,毕竟他跟黎姿在路上匆匆吃的那顿饭,无论是他还是黎姿,都有着一种难以言述的离愁别绪,哪里能够吃得下?他逼着黎姿喝了一碗八宝粥,自己似乎什么都没吃,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还不如进去吃点东西。开到那家,天已经黑透了,栅栏上的红灯笼都开着,显得分外的喜庆,可是在赵慎三目前的精神状态下,当然感受不到这种喜庆,只觉得这猩红闪烁的红色,在清冷的黑沉沉夜色里透着诡异的不协调,好似一个千娇百媚的新嫁娘,却注定要嫁给黑山老妖一般,有着喜庆的表象,却又有着注定绝望的本质。掌柜的看到有车来,赶紧笑盈盈迎了上来说道:“哎呦,客人好,您是省城的吧?这大年下跑这么远可不容易,来来来,我们刚做好的胡汤面,葱油饼,免费,赶紧进来吃吧,祝您新年大发财!”赵慎三哑然失笑了,是啊,今天农历25了,在这个农村里,已经是彻底进入过年了,哪里还有客人出来吃饭,唯有他这个被自作多情弄得郁郁寡欢的落魄男人,才会孤魂野鬼般到这般时候,还飘荡在家的外面吧?他掏出一个红包,塞进去五百块人民币递给老板说道:“饭我肯定吃,既然你不肯收饭钱,那么这就算我拜年的礼物吧,请收下。”老板眉开眼笑的收下了,安排赵慎三坐进一个小包间,殷勤的把饭菜端了进来,赵慎三一边吃着,一边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里空荡荡的几个全景厨房,里面已经没有了骡马拉磨的声响,也没有了大嫂子们一边擀面一边说笑的声音,更没有了热油落进炒锅里那种热闹的动静,没有了这一切声响,整个因他到来而再次灯火通明的院子,也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凄清,那一树树怒放的腊梅花,空自把一腔腔幽香恣意的挥洒,除了更把这寥落的夜诠释的更加孤寂,竟没有引起这尊贵的客人丝毫的共鸣。一口口大口的吞咽着热乎乎的饭菜,赵慎三的味蕾全部失聪,他仅仅是用吃这个功能下意识的动作着,至于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味道,全然的没有去领会,脑子里飞絮般时不时掠过一两个画面,有他从头至尾的艰苦奋斗某个场景,也有跟黎姿在不同的床上做同样的事情,更有黎姿诸般不同的面孔,欲望的、痴情的、凄楚的、可怜的、恶毒的、萌人的,但无论那张脸掠过,都会无一例外的引发赵慎三心脏的微微震颤,每次震颤都让他浑身一麻,这种对一个女人如此的感觉,对赵慎三来讲尚是首次,以至于他根本无法给这种感觉做一个准确的命名,是恨?是爱?是牵挂?还是一种,缅怀?“呵呵,真没想到,今天晚上一连来了你们两位贵客啊,请请请,您的朋友就在里面,您请。”老板的笑声再次在门外响起,好似是带着一个人过来的。赵慎三茫然的抬起头,看到门开了,老板跟一个熟人走了进来笑道:“我就说嘛,您怎么会大过年的一个人来呢,原来您约了朋友啊,你们聊着,我马上再送饭菜过来。”老板出去后,赵慎三依旧满脸的恍惚,连让那个客人坐下或者打个招呼都不曾,所幸那个客人并没有见怪的样子,自己拉了椅子坐下了,淡淡的说了句:“我知道我不受欢迎,但是,咱们见面还是很必要的,希望赵经理不要赶我走。”赵慎三的茫然依旧,但他的眼神却瞬间透亮起来,轻飘飘说道:“林总监说哪里话,既然来了就是缘分,否则大过年的,怎么就咱们俩孤家寡人般在外面吃饭呢?吃吧,别客气,老板送的,不算我请客。”林茂人从来都不是一个幽默的人,对赵慎三这种状态也没有报以顺势的玩笑,真的抓起一个红薯面窝窝头,拎起筷子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自言自语般说道:“赵经理这次负责5.16案件调查,想必很清楚涉案官员的子女家属下场之惨,肖冠佳女儿无家可归,林茂天的老婆跟一双儿女均被同案查办,到现在还没有结果。晋方平虽然早就离异,但前妻跟孩子也是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夹着尾巴做人兀自不敢抬头,还有陶天国、左秋良乃至赵培亮,大大小小的官员一人作孽,一家人都被连累的无地自容。”赵慎三默默地听着,没有插话的意思,林茂人仿佛压根就没指望他回应,如同纪录片里面的旁白一般自顾自的讲述着:“按理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些官员种下了苦果,吞下去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他们的孩子们何辜?生在这样的家庭,岂是他们自己能选择的?即便是享受到了父亲敛到的不义之财的福气,也是不明真相的被动接受,说到底,他们是一群间接的被害者。我并不是同情这些犯罪的官员,更不是对我们集团的法律或者体制不满,仅仅是从一个深爱孩子的父亲的观点出发,做出这么一点很可能不正确的观点来,希望赵经理能够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