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余朝恩顶着冒犯柳毅的风险替卫锥求情,已经展示了来自洪公公的诚意,而卫锥也如他所料,投回了感激目光。
相信只要卫锥不傻,一定清楚若是摄政王和柳毅问罪下来,洪公公是能够保他的最有力的人选。
这枕水狱,因为萧凌妖发疯一事,将彻底倒向洪公公一方。
随着帐下势力不断增长,洪公公在龙城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越来越重要,到时候哪怕摄政王彻底甩手由当今圣上理政,与洪公公素来争锋相对的柳毅以帝师之名封侯拜相,也决计压不倒洪公公。
这一回,自己可是立了大功~
一念及此,余朝恩唇角翘起笑意,看着柳毅后背的目光掠过轻蔑。
区区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罢了,敢跟天下第一的洪公公争宠,也不怕日后死的不明不白。
很快,三人到了这枕水狱的最底。
一扇粗大铁链栓住的精钢牢门,屹立在三人面前。
卫锥探手摸上锁链,刚将钥匙插入锁栓未拧开,便听柳毅突然道:“卫锥,有一事想是你误会了。”
卫锥手顿了顿,莫名其妙回看柳毅,吞了口口水:“还请执法大人明示?”
柳毅道:“我先前说的不应该,不是说你不应该用这石室关他,你尽忠职守,做的很不错,切勿因此自责。”
“呃~~呃?”卫锥登时傻眼。
这算什么?
柳毅在认错?
还是说从刚刚余朝恩的态度想明白了他卫锥的重要性,刻意拉拢?
下意识和同样莫名其妙的余朝恩对视一眼,他才后知后觉般回过神,连忙追问,“执法大人何出此言?”
其实不用问,卫锥就已经想清楚柳毅为何会突然转变态度。
摄政王帐下的两员大将,也就是洪静忠和柳毅一向互有龃龉,如今听说摄政王久病不愈,撒手政务,交由当今圣上理政,他早就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一旦摄政王彻底放权给圣上,或者说句不好听的,摄政王驾鹤归西,便将是洪静忠和柳毅争斗最为剧烈的阶段。
柳毅有帝师身份傍身,而洪静忠执掌宫务,身份不相伯仲,难以在这上面大做文章,两人之间争权夺势的重心,必然是摄政王一手打造出来的绣衣。
枕水狱专门用于拷问绣衣的敌人,手握无数秘辛,在绣衣中的地位不可谓不重要,实力强如洪静忠,智谋高如柳毅,也必须要拉拢枕水狱,拉拢他这位枕水狱的执掌者,以期能在未来争权夺势中获取胜利。
想到这里,卫锥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看向柳毅的眼神再也不复唯唯诺诺的恭维。
然而柳毅并未回答他,只淡淡道:“开门。”
卫锥撇撇嘴,这般怠慢,柳毅想拉拢自己,还得向余朝恩多学学呐~~
饶是心中不爽,仍旧依言照做。
锁链锵啷落地,厚重铁门徐徐洞开。
灯火眨眼间驱散黑暗,照亮了那一方小小的石室。
里边情形一览无余。
卫锥霍然张眼。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就见立在其间的萧凌妖摆摆手,笑吟吟冲柳毅打招呼道:“好久不见,柳执法。”
活见鬼。
卫锥此时满脑子的想法,就只剩下活见鬼三字。
立在石室内的萧凌妖,除了比之前稍微瘦了些,哪还有半点疯疯癫癫的模样。
甚至,卫锥觉得眼前的萧凌妖比之十日前,精气神更甚一筹,完全看不出在黑暗中饱受了十日之久的折磨。
“你,你~~”卫锥惊诧地哆哆嗦嗦指着萧凌妖,语无伦次。
余朝恩将卫锥的失态收入眼中,又凝重地看了看柳毅,后者淡定自若,并没有被此时石室里完好无缺的萧凌妖惊到。
显然,柳毅早料到了眼前这局面。
回想自己之前对柳毅的不敬,余朝恩脸色微沉,眼珠子不住打转,心里憋着一大堆脏话想骂,却硬是不敢在柳毅面前抖落出来。
柳毅则与萧凌妖淡然“对视”,道:“我早知道,你不应该如此脆弱,区区枕水狱而已,即使卫锥给你上刑,也决计撬不开你的嘴巴,更遑论他只学了董宣诛心术的皮毛,根本不知董宣当初利用这石室的百般手段。”
听到此话,卫锥这才知道柳毅口中的“不应该”究竟是在说的什么。
而萧凌妖笑了笑:“既然柳执法早猜到了,为何还要亲自来确认?莫非堂堂绣衣执法,竟不相信自己的推测?”
柳毅脸上毫无半点波澜,没有辩解。
反倒是隔在两人之间的卫锥,身体如抖筛一般颤动着,表情瞬间变得狰狞,猛瞪着眼仰头直视萧凌妖,咬牙切齿道:“你,你在骗我?!”
萧凌妖点头道:“为求自保,迫不得已。”
“好一个迫不得已,你~~”
卫锥气的说不出话来,眼珠子滴溜一转,转头便向柳毅跪下,“执法大人恕罪,还请给小的半日功夫,不,一个时辰!小的叫这小子老老实实供出一切!”
卫锥清楚,萧凌妖既然没疯,那他便是在向摄政王谎报消息,一旦柳毅回禀此事,他颜面尽失事小,日后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唯今之计只有使出浑身解数给萧凌妖上刑,撬出所有柳毅想知道的消息,方能将功补过。
余朝恩犹豫了下,开口求情道:“看在这些年卫先生劳苦功高的份上,请执法大人网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