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云琅的不仅仅有皇帝以及长平,张汤这些人。刘颖也离开了云家庄园,只留下不足五百人的仆役继续给云家硬化地面。云家的主楼起来了,只起来了一座大致的框架跟顶棚,木制的阁楼里面空荡荡的,除过地板之外什么都没有。主楼边的云楼,以及塔楼也起来了,同样是一座毛坯楼,粗大的木头裸露在外面,看起来非常的刺眼。好在地基的用料非常的扎实,这些难看的楼阁还算是结实,云琅最担心的下水跟给水也已经解决完毕,路面硬化的也不错,不论刘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工匠仆役们的活计干的还是不错的。谷场平坦,农田整齐,只要将农田的灌木杂草烧掉之后,被分割出来的大片农田在明年开春能耕种了。五百名工匠在用完最后的一车石板料之后,连招呼都没有跟云琅打,离开了。鼠目寸光是刘氏家族的通病,用你的时候千好万好,用不到你的时候,会不理不睬。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也是刘氏家族的通病。相韩信,英布,以及被剁成肉酱被众人分食的彭越。云琅觉得自己被皇家遗忘已经是最好的一个结果了。什么侯不侯的,张良晚年想要隐居都战战兢兢的,自己能在达到目的的同时可以全身而退已经是天保佑了。出山是为了始皇陵。出风头弄钱还是为了始皇陵。出仕当官还是为了始皇陵。在外面装孙子,当送财童子依旧是为了始皇陵。如今,目的终于达到了……时间虽然很短,云琅却觉得过了很久。如今,站在没有门窗的高楼远眺始皇陵,云琅觉得鼻子酸酸的。如果说他以前面对始皇陵,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宝库,现在,再看始皇陵,他觉得这座陵墓开始有了生命……工匠们走了,仆役们走了,三千亩地的云氏庄园,只剩下云家五口人。人走,鸟兽前进,这是必然的。当梁翁看到一头吊睛白额猛虎在院子外面徘徊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前路一片漆黑。好在那头猛虎仅仅是看了一眼大门,顺手拍死一头不知死活的野猪离开了。云琅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面装着换洗的衣衫,还有一些丑庸,小虫捡回来的野栗子,每一颗都非常的饱满,再加一只鸡跟一些糕点,非常的丰富了。“小郎,您不能再去温泉了,外面有老虎。”梁翁见云琅又要去泡温泉,连忙出声阻拦。云琅笑着摇摇头道:“不妨,前几天见过那头老虎,送了他一只鸡,我们现在交情不错。你看看,人家不是送咱们一头野猪吗?快点收起来。”梁翁很想告诉云琅,家里该进一些人了,如一直被丑庸跟小虫喂养的那些孩子。见云琅并不在意,生生的把话咽下去了。云琅刚刚走进松林,老虎从大树后面跳跃出来,跟云琅头顶头的玩耍一会,咬着篮子跟云琅一起去洗澡。云家的地盘被划定了,野人们也自动搬离了这一片山林,于是,猎夫们也不愿意进云家庄园了。太宰自然也从繁琐的巡山任务解脱出来,他每日最大的乐趣是坐在断崖看云家庄园一点点的从荒原变成庄园。最愉快的是老虎,他现在可以肆无忌惮的在云家庄园范围内称王称霸,而不担心有猎人伤害他。温泉池子是云琅最喜欢的地方,自然也是老虎最喜欢的地方。清澈透明的泉水远处岩石流淌下来,在山坳里汇聚成一汪清水。清澈见底,被阳光一照,如同一汪滚动的玉液。老虎把篮子放在水池边,然后噗通一声跳了进去,快活的游动几下,然后仰面朝天的躺在一块石板,惬意的露出大脑袋,张着嘴问云琅要吃的。那只鸡是给他准备的,云琅把鸡撕开,一块一块的喂老虎。一只鸡对老虎来说不过是餐前甜点罢了,再说了,这家伙总吃熟食对他并没有好处。光溜溜的躺在老虎身边,瞅着老虎金黄色的皮毛随着水波荡漾,非常的羡慕。他的头发也已经长得很长了,现在已经可以挽发髻了。以前总觉得男人挽发髻跟女人似的,现在看习惯了男人挽发髻,也不觉得那么难为情。秋天的阳光有些毒辣,不过,躺在温泉水池子里却没有那种坐在大太阳底下的感觉。露在水面的皮肤被风一吹,反而有些冷。云琅把脑袋潜进水里,老虎也跟着把脑袋钻进水里,在水底跟云琅赛吹泡泡。米酒一直泡在水里,这东西是要温热之后喝起来才好。老虎的酒量不好,喝一口瞌睡,不一会呼噜声响了起来。太宰走路从来都不出声,却瞒不过老虎,老虎的耳朵抖动了两下继续酣睡。取过云琅手里的酒壶,太宰喝了一大口笑道:“怎么?想收那些孩子了?”云琅叹息一声道:“总要问过你才成!”太宰笑道:“你怎么知道那些孩子是我豢养的?”“在这片荒原,che:n-g人都在苦苦求生,这些孩子怎么可能活这么久?再者,他们居住的山洞居然在始皇陵,我不信以你的细心,会发现不了?”“这些孩子原本都是我准备好的太宰五代!”“你偷的?”“不是,都是没了爹娘的孤儿,被人家从村子里丢出来的,被我捡回来之后,安置在那个山洞里的。”“这么说,他们都见过你?”“没有,我都是等他们快要饿死了才抱他们去山洞的。以为我是山神。”云琅点点头,打了一个哈欠道:“等我睡醒了,我们去办事。”躺在温热的水里睡觉是一件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等云琅睡醒之后,老虎早了岸,趴在一块大石板晒太阳。太宰靠在一棵树假寐,他已经习惯这种休息方式了。云琅出门了,梁翁也不在家,丑庸,小虫今天特意多备了一些食物,准备给褚狼他们送过去。自从工匠们走了之后,丑庸跟小虫很难有借口再弄到多余的粮食。当两个丫头背着背篓来到泉水边,不论她们怎么学布谷鸟叫,也没有人走出来。两人一想到已经三天没有给褚狼他们给粮食了,相识一眼,丢下水瓶,拨开一丛灌木背着背篓钻了进入。沿着一条被踩踏出来的小径走了两里地,看到一个小小的洞口。丑庸跟小虫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刚刚想要张嘴呼唤褚狼。听见山洞里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老虎咆哮。“嗷--”一个少年跌跌撞撞的从山洞深处跑出来,刚刚向丑庸伸出了小手,一头毛色斑斓的猛虎从踩着岩壁跳跃过来,一爪子将少年拍倒在地,并且用爪子按着少年的脑袋冲着目瞪口呆的丑庸,小虫咆哮一声。“嗷--”小虫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软软的倒在地。丑庸的头发被老虎的喷出来的强大气流吹得向后飘飞,一股浓郁的烤鸡味道让她差点窒息,她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老虎,既不躲闪,也不昏厥,这么直愣愣的站着。“畜生,滚开啊--”褚狼从山洞里冲出来挥舞着一个火把,想要把老虎赶走。野兽都是怕火的,即便是老虎这样的猛兽也不例外。唯独这头老虎是意外,他探出爪子一爪子拍飞了褚狼手里的火把,见火把跌落到山洞根部才放心的将褚狼扑倒在地,伸出殷红的舌头去舔舐他的脸。山洞顶部的透气孔有一道阳光落下来,洒在老虎狰狞的脑袋,让老虎如同神兽。褚狼努力的抱住老虎粗壮的腿,惨笑着向丑庸大吼道:“快跑啊--”刚刚摔倒的那个少年红着眼睛向老虎扑了过去,却被老虎钢鞭一般的尾巴抽在肚子,身体如同折断一般向后倒飞,撞在山洞墙壁,软软的滑下来,半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