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暗地里算计过，家里的几个妻妾，能陪他死的苏稚一个，这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傻女子，所以她的爱最是无私，也最为纯粹。宋乔是一个标准的大汉坚强女子，丈夫要是战死了，她会坚强的带着孩子们活下去，直到老死再与丈夫合葬。红袖是一个经历过大难的女子，她知晓生命是宝贵的，因此，在得知丈夫战死之后，会努力的把自己的生命活出别样的精彩来，因为她知晓，陪着丈夫一起死是最愚蠢的。至于卓姬，指望一个历经沧桑的女人会为别人死，完全是一种奢望，她对生命的看法已经带着强烈的宿命论，不论有任何苦难加身，她都会认为这是苍对她的考验。男人都是自私的，也是占有欲最强的，他们不仅仅想要女子的身体，心，连生命都想要。云琅何能例外？这些阴暗的心思自然是不能宣诸于口的，他因为很清楚，所以才对苏稚显得极为宽容。都能同生共死了，那些意外出现的事情，实在是不值一提。卓姬很想弄明白这一点，可是，她不是苏稚，所以永远都不会明白，哪怕在苏稚的父母家人给云氏差点带来灭顶之灾的以后，云琅为什么会更加的疼爱苏稚。她看的出来，虽然云琅对待苏稚的态度是最粗暴的，却是最疼爱她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云琅拿着一卷书，在暖房里教授弟子的模样卓姬百看不厌，一个青衣男子披散着头发，背着手在孩童群漫步，不时地纠正一下孩子的谬误之处，带着和煦的笑容在顽童的脑袋用书拍一下，看着让人觉得暖和。冬日里的第一场真正的大雪终于来临了。地面铺着厚厚的一层白雪，仆人们正忙着用竹竿敲打松柏跟竹子落雪，每一杆子下去，有大蓬的雪粉落下来，仆人匆忙闪躲却没有避开，弄得一头一脸。荷花池繁盛不再，已经有了薄薄的冰层，偶尔会有红色鲤鱼顶开薄冰匆忙呼吸几口，然后又钻进薄冰下面。池面还有不多的几枝枯瘦干瘪的莲蓬，里面的莲子早跌落了，没了莲子的莲蓬轻飘飘的，风一吹，在寒风瑟瑟发抖。几只小小的麻雀绝望的缩在枯枝，把自己的羽毛支棱起来如同一个毛球，似乎这样能抵御寒冷与饥饿。读书声大起来之后，麻雀会被惊飞，抖下一蓬雪粉之后不知所踪了。屋檐的白雪堆得厚厚的，这让云氏原本有些翘的屋檐显得更加挺拔一些。披着红色斗篷的红袖在白雪显得极为醒目，去掉毛茸茸的兜帽那一刻，连卓姬都着实有些惊艳。云琅很确定，这个死妮子是故意的，家里粗壮的婆子多得是，尤其是几个膀大腰圆的厨娘更是彪悍的长安城都有名，那里轮得到她踩着冰雪来给孩子们送课间的糕饼。卓姬钦佩的瞅着云琅道：“我夫君真是好福气。”云琅笑道：“耶耶早说过，我来大汉国，是为了来享福的，怎么，不服气？”卓姬赞叹道：“妾身恨不能身为男子，如果我是男子，也定要这样生活。”云琅见红袖还忙着给孩子们分发糕饼，低声道：“你在温泉池子里最情浓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卓姬翻了一个白眼道：“我怎么说的？”“你说身为女子真好，这世的便宜不能被你一个人占尽了吧？”卓姬啐了云琅一口道：“下流！要我快点走明说。”说完话，命丫鬟抱起琴扭着腰肢离开了荷花池，她可不愿意看见丈夫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恶心样子。红袖来到云琅身边，展颜一笑，云琅摇着头道：“都说回眸一笑百媚生，这句话用在你身，最恰当不过了。”红袖从篮子拿出最后一块烧饼递给云琅道：“热的，茶吃最好。”云琅接过烧饼，咬了一大口，满意的点点头，他很喜欢这种什么都不放的白面烧饼，咬一口慢慢的粮食香味。“夫君已经好久没有过朝了，今日又有差官来催促了。”云琅摇摇头道：“没人喜欢我留在朝堂，陛下也不会喜欢，之所以会有差官前来，完全是丞相公孙贺在完成他的职责，去与不去又有什么分别。还不如趁着在家，将孩子们的课程赶一赶，等我开春出征了，没时间了。”红袖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云琅面前道：“如此，您该多与妾身在一起。全家我没有孩子。”云琅愣了一下，看着红袖道：“你素来是个清冷的性子，怎么也问起子嗣之事了？”红袖毫不扭捏的道：“我该有孩子了，母亲昨夜托梦给我，问我有没有孩子，还在责怪我冷落您。”云琅大笑道：“别拿你母亲来说事，你是担心我一去不返是吧？”红袖扭头看着纷飞的白雪有些寂寥的道：“您出征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妾身心空落落的，如果腹有个孩子，应该会好很多。”云琅点点头道：“此去并非一年半载能功成的，陛下要求干净彻底地解决掉匈奴，然后再把西域之地全部纳入版图。想要做到这些事情，要走数万里路，经历无数的厮杀。”“皇图霸业，乃是男儿雄心所向，妾身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子，只希望守着自己的夫婿，生一两个孩子，慢慢变老，最后无牵无挂的离开。”“我去作战让你感到不安了？”云琅握住这个一生都没有多少安全感的女子的手。“是的，我最近的梦境很乱……”云琅将红袖从座位拉起来，离开了纷乱的荷花池暖房，一前一后的走在雪地里。“你该知道，有些事情是我必须要去做的。”红袖双眼噙着泪花哽咽道：“我知道，你想看着匈奴覆灭，这是您一生功业的巅峰，所以我不敢留您，只想要一个孩子陪我。”云琅抬手擦拭掉红袖流淌下来的泪水道：“你可能弄错了，覆灭匈奴是皇帝的功业，是去病他们的志向，唯独不是我的，因为我知道，不论我去不去漠北，匈奴人都难逃覆灭的命运。我的志向在大汉，在人们居住的房子，在他们身的衣衫，在他们碗里的食物，从来不在覆军杀将。”说到这里云琅张开手，让雪花落在手，雪花很快融化了，与红袖的泪水融为一体。“论作战，我不如去病，甚至不如李敢，论到富国，一百个去病，李敢也不会是我的对手。你也知道，你的夫君我向来是一个狡猾的人，我知道我的命有多珍贵，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至于你想要孩子，你觉得一两个够么？我可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孩子，多的让你照顾不过来。”红袖被云琅这些吹嘘的话弄得破涕为笑，抓着云琅的袖子娇嗔道：“我又不是母猪。”云琅抓抓头发道：“怎么不是，我觉得我现在都成一头公猪了。”红袖大怒：“你真是……”云琅哈哈大笑道：“一头蠢猪吗？我真的是！”说完，抱起红袖向主楼走去。很不幸，在将要走进主楼的时候，碰到了刚刚从里面出来的大长秋。大长秋笑呵呵的看着一脸无奈的云琅道：“老夫不耽误你的时间，是来告诉你，阿娇贵人准备开一场白雪宴，邀请你前往，时间在今晚。”“什么白雪宴？”“是找陛下的新宠李夫人来给重臣们跳舞！”大长秋说的云淡风轻。云琅惊愕的道：“这也成？”大长秋撇撇嘴道：“左右不过一个贱婢而已。”云琅连忙摇头道：“我是说陛下！”大长秋笑道：“是卫皇后亲自准许的，陛下也不能阻止，不过，看陛下的样子似乎并不感到怪。”云琅感慨的道：“原来陛下也有无奈的时候。”大长秋聪明的不接云琅的话，看着一脸娇羞的红袖道：“不错，不错，好好地过日子什么都强！”说完大笑着走进了漫天大雪，连兜帽都没有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