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使者到了长安,长安令遵照皇帝旨意,开放长安城三天,几乎所有的勋贵们都去了长安城,目睹匈奴人第一次朝贡大汉。这样的大礼仪下,皇帝,皇后,太子都应该出席,同时还要昭告祖庙,大赦天下。然而,刘据并没有出现在庆典上,哪怕是匈奴左贤王蒙查向皇帝敬献国书的时候,刘据也没有出现。云氏在上林苑有一座幽静的小宅子,就在无忧谷里,这里是云氏每年四月观赏油菜花的别业。由于云琅不在,宋乔也就没了看油菜花的心思,油菜花没有开放的时候卫青想要借用,就交付给了卫青。卫青的从人简单,只有两个家将一个老仆,又从云氏借了一个厨娘,就关上了大门,宣布对外闭关。“天下是打下来的,其实呢,更是守出来的,而守天下则重在一个‘打’字上。因此,身为君王,不可不知兵事!”卫青背着手再在远山堂上,面前就是一片金黄的油菜花,虽然没有盯着看背后的刘据,依旧给力刘据巨大的压力。刘据最怕见到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的父亲,另一个就是他的这位嫡亲舅舅。舅舅说他如今赋闲在家,正好给他教授一下军略。这件事刘彻刚刚听到就满口答应,至于他的母亲卫氏,则欢喜的流泪不止,那里容得刘据说半个不字!“舅舅,我现在就算是想打,也找不到打仗的对手,我父皇已经夷平四海了。卫青莞尔一笑,转过身对刘据道:“你理解错这个打字了,。打并非只有军事手段。很多时候,军事手段是万般无奈之下的最后选择。可是呢,这个选择却要对敌人形成真正的威胁。长弓大箭引而不发为上,一旦发作,那就要贯彻到底,不给敌人任何机会。切记不可半途而废。要知道这世上的事情大多艰难,一次成功者少,一次不成,那就两次,如果半途而废,对军队,对君王的威信都是极大的损失,这方面的威信得来不易,万万不可损伤。”“舅舅,今日是匈奴使节团来长安的第三天,听说刘陵姑姑要给祖庙献祭……”听刘据答非所问,卫青叹口气道:“此时此刻,不论外边如何热闹都与你无关。这些荣耀都属于你父皇!“刘据笑着摊摊手道:“我是太子。大礼仪不能缺。”卫青没有回答,离开了远山堂。刘据哀叹一声,就倒在地板上。眼前的油菜花开的再美丽,他也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今天是大汉国的大日子,满朝文武都去给他的父皇祝贺,唯独少了他这个太子。当然,卫青也没有去……刘据的贴身宦官端着一个木盘子从外面走进来,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羹放在刘据面前矮几上,低声道:“殿下,您该吃饭了。”刘据道:“潘五,你说我要是偷偷溜出去会有什么后果?”潘五低声道:“陛下会发怒,皇后会伤心,大将军会难过。”刘据轻笑一声道:“你看看,我虽然是太子,至少还有三个人让我俯首帖耳。”潘五笑道:“殿下想要宇内独尊,那就要等到登基之后才成,到了那个时候,就没人能左右殿下了。”“啪”刘据笑着重重的抽了潘五一个耳光,潘五并没有闪避,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改变。“啪啪啪……”刘据重重的抽了潘五七八个耳光之后,这才停下来,从袖子里掏出白绢手帕,擦拭了双手之后对嘴角流血的潘五道:“让厨娘给我做碗米粥。”潘五含糊不清的道:“云氏厨娘走了。”“走了?”“自从您把餐盘砸在她脸上之后,就离开了山庄。”刘据笑了,拍打着地面道:“果然是云氏的人,真是一点委屈都不肯受。你猜,她回去之后会不会有惩罚等着她?“潘五摇头道:“云氏少君召唤她回去了……”刘据飞起一脚踢在潘五的肚子上,几乎把这个少年人踢得飞起来,他**着倒在地上,不敢大声呼喊。刘据蹲在潘五身边问道:“你为什么不走?刚才看你说起云氏厨娘离开的时候似乎非常向往。”潘五吐出一口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在刘据准备喊人抬走潘五的时候,宋乔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阴郁的看了看垂死的潘五,挥手让侍女们抬走潘五,自己朝刘据施礼道:“厨娘手艺不好,宋氏亲自来为太子殿下准备膳食。”刘据笑道:“这如何使得。”宋乔笑道:“:既然太子殿下不喜欢让我来准备膳食,宋氏这就告退。”说完话,不等刘据回答,就径直离开了屋子,她的心情很差,在这里多待一刻都觉得心里不舒服。云氏大妇亲自来解释厨娘的事情,算是给足了刘据面子,如果没有发生潘五的事情,宋乔还准备跟刘据多说两句话,现在,她觉得没有说话的必要。云氏是刘氏的臣子,不是刘氏的奴隶。刘据脸上的笑容没有消褪,手上的白绢手帕却被揉成了一团……潘五的伤势很重,刚才刘据那一脚踢破了脾脏,如果不赶紧动手术,潘五活不过半个时辰。好在云氏庄园最不缺的就是手术室,这是苏稚要求的,她喜欢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做手术,所以,只要是云氏产业,她可能去的地方都会有手术室。摘掉脾脏能不能活,宋乔一点把握都没有,无论如何,也比眼看着他死要好的多。手术完成之后,潘五的脸立刻肿胀起来,不大功夫,一张清秀的脸就成了一个猪头。如果不是口鼻处还有细微的呼吸,宋乔几乎要放弃治疗了。等宋乔从手术室出来,就看见了郭解。几年不见郭解,他身上的草莽气已经完全被一股子富贵气给掩盖掉了。安静的站在一棵槐树下,像是在品鉴槐花的香味。“见过,少君!”郭解虎步龙行三两步就来到了宋乔面前。“太子殿下不肯放过这个孩子是吗?”郭解脸上堆起笑容拱手道:“他毕竟是太子的奴仆。”“我刚刚给这孩子做了手术,能不能活过来我不清楚,你准备走进这间屋子杀了他吗?”郭解面对宋乔咄咄逼人的追问,后退一步道:“上命难违。”“带我去见太子。”“太子殿下已经离开了山庄,回长安去了。”“你真的连一个可怜的宦官都不肯放过?”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郭解的身体抖动了一下,咬着牙道:“上命难违!”“啪!”不知何时到来的卫青抬手就一巴掌抽在郭解的脸上,这一巴掌用力极猛,抽的郭解大半个身子都转过去了。郭解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心中的羞恼之火已经开始燃烧,就算你卫青位高权重,也不能如此面对一个少上造!他的拳头已经捏起来了,理智却告诉他,他今天如果胆敢动手,这里很可能就是他的长眠之地。摇摇脑袋,勉强让自己变得清醒些,弯腰拱手不动如山。卫青一直等着郭解反击,等了好久发现这家伙并没有作为,且执礼甚恭。后续的手段用不上了,卫青微微有些遗憾,也有少许诧异之情,遗憾的是今天没有除掉郭解的机会了,诧异的是,一个山野草莽之人居然有如此忍耐之心,两种情感交错之后,卫青就更加坚定了弄死郭解的想法。“既然潘五有大将军庇佑,郭解这就回去劝告太子殿下忘记潘五这个人。”郭解弯着腰,一步步后退,最终离开了云氏山庄。卫青长叹一声对宋乔道:“如果那个宦官侥幸活过来了,就送去长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