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上来我看。”齐伯昆出声道。齐伯昆身为进士,当初殿试的排名还挺高,又位高权重,不偏不倚,由他来判定卷面,谁也不敢提出异议。杜锦宁起身,将卷呈到他面前。其他人都好奇地凑了过来。只见试卷字迹清楚,卷面整洁,字写得虽不是特别漂亮,却也中规中举,跟书院乙班的学子水平也相差不大——考虑到这是左手写的,那就十分让人惊讶了。而卷上每一题都答了出来,扫一眼过去,似乎答案都很正确。大家望向杜锦宁的目光就十分复杂。能让关乐和放到乙班,遇到质疑后又毫不犹豫地让杜锦宁考试,这就说明杜锦宁早已达到了乙班学子的水平。所以杜锦宁能做出这些帖经题,大家心里也有些底。但亲眼见到,而且还用时这么短,大家还是很吃惊的。要知道,这样的试题,即便让甲班学子来考,能所有题目都对、且用时少的,还是少数。毕竟县试的第一场就考的这种题目,这就说明有一定的难度。要是所有四书五经都能记熟,考上童生的几率就很大了。关乐和多年不收徒,忽然间就收了一个弟子,大家对杜锦宁的底细自然要打听一番,她的情况在书院的这些先生耳里不是秘密。从杜锦宁拜师,到现在,也不过是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将四书五经背到这种程度,可见眼前的这个孩子的记性力有多可怕。齐伯昆将试卷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点头道:“无一处错漏,卷面干净,字迹清秀,取优。”说着,他将试卷递给了袁修竹。袁修竹看过之后道了一声:“取优。”将试卷递到了严松涛手上。严松涛即便想鸡蛋里挑骨头,可看到卷面上整整齐齐写着的正确答案,也没办法睁着眼睛说瞎话,只得点头道:“取优。”就这样,这张试卷在屋里众人手里传阅了一遍,无一不是取优。所谓的取优,就是满分了。严松涛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吩咐道:“叫他们把第二张试卷拿过来吧。”让那三人去现场出题,关乐和与杜锦宁都在这里,自然是防止师徒两人作弊。题目都是那三位先生当场一起出的,以防止漏题。斋夫过去叫了一声,那位年轻些的先生便又拿了一张试题过来,放到了杜锦宁面前。杜锦宁搭眼一看试题,发现考的是墨义和算学。所谓墨义,就是取四书五经的中句子,让应试者或是回答它的含义,或是回答下一句,或是回答其注疏,就像后世试题中的名词解释或者简答题。这不仅仅考的四书五经,还要应试者对其注疏也有所学习与记忆。至于算学,跟关嘉泽与梁先宽所出的那些算学题目差不多,这对于现在的学子来说可能很难,但看在杜锦宁眼里,也就小学、初中的数学水平,最多涉及一点高中知识。而且这古代算学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只需要写出最终答案即可,不用写解题过程。她完全可以用更轻便的方法去解题,不用跟这些人多解释什么。只是这两种题型的数量……杜锦宁抬头看了严松涛一眼。严松涛既选了那三人去出题,其中必有一人或两人是他的人。光看这题型的数量就知道了。这大宋国,虽说也学算学,但对算学明显不够重视。所以历来县试的题目中,算学会占一定的分值,但在这张卷子中所占的比例也只有两成,其余八成是墨义。但她面前的题目,却跟县试时的比例大不一样,算学占了差不多有四成。严松涛吃相这么难看,难道就不怕大家对他有看法么?还有,他难道没听说她参与了关嘉泽与梁先宽上次的比试,算学很厉害?不过无论是墨义多还是算学多,这个试题怎么出,她能力摆这里,就都不怕。趁着斋夫去催题的功夫,她早已磨好了墨,此时提笔沾了沾墨,便写了起来。这段时间她背的可不仅仅是四书五经,便是连对它们的释义与注疏都一并背了。而且她的思维是成年人,后世又是个信息爆炸的时代,通过各种影视、网络渠道,她所听过的、所看过的,便是像齐伯昆这样年纪大且经历丰富的老人都比不上。同时,她又是站在历史巨人的肩膀上的,对于整个封建统治的利弊,以及历朝历代出现的学说,统治者如何利用这些学说来进行思想统治,因为记忆力超群的关系,只要她所涉猎到的,即便不是很精通,至少都有个大致的印象。也因此,她对于四书五经上的东西,比一般人都要理解得更加透彻和深刻。有了这样的认识,再来学习释义与注疏,就更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了。墨义对她而言,即便出得再深,也不在话下。屋里的众人为了不打扰她,都不出声交头接耳,只各自端坐于自己的座位上,慢慢品茶。无聊之下,目光自然都落到杜锦宁身上。先前的帖经,因为杜锦宁的记忆力好,她能一气呵成,成绩优异,大家心里还有个准备。可看现在做墨义,她仍然提笔就写,而且根本不加思索,严松涛和严岑对视一眼,目光中都露出得意的神情。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聪明的人,总自以为聪明,于是自大,容易骄傲。看这小子的做派就知道了。就算他再聪明,仅仅跟着关乐和学习一个月的时间,能把四书五经背熟就不错了,难道连墨义题都能轻松应对不成?那不成了神仙了?他不是神仙,自然不可能做到。袁修竹则拿目光去询问关乐和。杜锦宁做的题,是乙班的入门考试试题。而且依他对严家的秉性的了解,以及刚才严松涛所点的人中有严家的人,这题目出得必然深。想来便是乙班的学子拿到这题目都得头疼几分,每做一道题总得思考一下,这才下笔吧?可看杜锦宁这小子,似乎根本就不用思索,直接下笔,这是真的会做还是胡乱瞎写呢?他也不大相信杜锦宁只学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达到轻松应对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