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张氏一直主张不救杜云年,牛氏就百般看这个大儿媳妇不顺眼。可想着以后要靠她养老了,强压着怒意忍耐着。这会子她却忍不了了,一把甩开张氏的手:“你走开,我要跟诚哥儿媳妇说话。”张氏定定地看她一眼,这才缩回了身子,站到了一旁。牛氏见陈氏此时已走去杜辰生那边了,不由着急,忙唤道:“诚哥儿媳妇,你既然回来看我,就不能好好陪我说说话吗?”说着,眼泪又潸潸而下。这里没有外人,杜锦宁也不耐烦陪着他们演戏。她今天之所以来,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古人跟现代人不同,现代是笑贫不笑娼,但古人却更重名节与名声。要不是顾着名声,依杜辰生和牛氏对她与陈氏等人的虐待,这两个老人即便是死她都懒得过来看上一眼。这会子她止住陈氏,对牛氏道:“祖母,您也不用叫我娘了。我二伯害人害已,咎由自取,我是不会去帮你们求山长的,山长也不可能明知二伯害了人还去帮他。人家山长不要名声的?不可能为了非亲非故的二伯,就落得一个利用权势、包庇罪犯的名声。他要有了这样的名声,那还做不做山长了?关家的政敌要是利用这一点攻讦于在京中做官的关大老爷,那他岂不是害了整个关家?”这话说得杜辰生和牛氏哑口无言。是啊,杜云年是关乐和什么人?怎么可能为了他陪上自己兄长的仕途?“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吧?”牛氏不满地道,“你怕不是拿着这话来吓唬我们。京城离得那么远,谁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杜锦宁冷笑:“多的是某个官员的父兄在家乡里行为不检点,被政敌家的御使告到御前的。您是个妇道人家,不知道不为奇,但祖父应该是了解的。”牛氏朝杜辰生看了看,就见杜辰生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牛氏犹不甘心,讷讷地道:“可……不过是悄悄递一句话,谁会知道呢?”“怎么不知道?那苦主不是有堂兄在衙门里做小吏吗?而且这么明显的一个案子,众人皆知,现如今忽然减刑,谁都知道里面有猫腻。一打听,好么,原来被告的侄子是关山长的亲传弟子,那谁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牛氏见杜锦宁油盐不进,自家老头子只坐在那里跟个榆木疙瘩似的,不动也不说话,实在没法了,干脆就耍起赖来:“我不管,反正我知道你有办法。他是你二伯,亲亲二伯,怎么的你也得帮他。你……你要不帮,我就去衙门里告你忤逆。”“老婆子!”杜辰生低喝一声,却还是没能阻止牛氏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杜锦宁冷笑:又来这招。她站了起来,直视着牛氏:“好,你去告,现在就去,就说我不愿意帮着你们贪赃枉法,你们就告我忤逆,看看县太老爷判的是我有罪还是你们有罪,我到时候还得谢谢你为我扬名呢。”说着她又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还有,什么亲亲二伯,他是对我好还是抚养过我?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就凭他对我姐姐做的那些事,还有姚氏对我母亲姐姐的欺压,我不落井下石就已不错了。你们还想让我去帮他求情?做梦!”杜辰生一看事情不好,竟然朝着自己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了,赶紧出声道:“宁哥儿,你祖母不是那个意思。她是病糊涂了才会胡乱说话。她哪里去会告你?不过是说的气话。”“呵,那可不是气话,而是心里话。”杜锦宁却不想与杜辰生这老狐狸虚与委蛇,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反正我在你们眼里就从来不是杜家的子孙,而是你们的仇人。看着我有用处了就给我个好脸,没用处了就可以去衙门告一告。我告诉你们,我还真不怕你们告。有种现在就去!”她极有气势地朝门口指了一指,然后招呼陈氏:“娘,我们走。往后,这个家也不用回了。”说着拉着陈氏就出了门。“哎,宁哥儿,宁哥儿……”杜辰生急忙想过去拉住杜锦宁,可杜锦宁行动十分迅速,还没等他行动,杜锦宁已拉着陈氏出了杜家大门。他急忙回头,对杜云翼和张氏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拦住宁哥儿,可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好不容易盼着见到他,却不想这三言两语地功夫,就闹成了这样。不光没替杜云年求到情,反而为他招了祸。这要是杜锦宁真要落井下石,杜云年可就没活路了。张氏暗暗戳了杜云翼一下,装模作样的起身,欲要赶出去拦住杜锦宁。也不知是他们动作太慢,还是杜锦宁动作太快,等他们出到院门处时,杜锦宁已上了骡车,车夫甩着鞭儿驱着骡车扬长而去了。张氏舒了一口气,目光正对上正站在对面院门口的王婆子。“啊哟,这可真是一场大戏。”王婆子满脸嘲讽地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边磕边往外走,“不行,我得去跟人说说去。”王婆子跟牛氏历来不对付,从她嘴里把这事宣扬出去,能对杜辰生和牛氏有什么好话?那必然是偏向杜锦宁,败坏杜辰生老两口的名声的。杜云翼正想跟王婆子说说情,张氏就一把拉住了他,将他拖回了院子里。杜辰生见无力回天,又气又急,对着牛氏就吼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就你那点小伎俩能说服他什么?怎么就不等我说话?”牛氏也满心后悔,嘴巴却是不饶人,跟杜辰生对吼道:“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那是人话吗?我说句气话怎么了?那小牲畜明摆着就是不想帮忙,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你要有本事,怎么刚才不见出声?”杜辰生也知道牛氏说的是实情。他一肚子气没处发,用茶杯用力往地上一掷,“咣当”一声,茶水顿时溅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