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郊。贺六和老胡站在一个土坡上。他们的旁边站着两个刑部的差役。四人身前十多丈,站着傅寒凌和即将嫁为人妇的李雪衣。二人依依惜别着。贺六将两枚二十两的银锭递给两名差役:“此次你们押送案犯去西北充军也是辛苦了。这是一点辛苦钱,拿着吧。”高个差役道:“六爷这是说哪里话。这本是小人的份内之事。”贺六道:“这案犯本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娇生惯养的,哪曾吃过带着大枷长途跋涉的苦?还请你们一路上多加照应。”矮个差役道:“六爷放心!您既交待了我们,我们便一定把事办好!”贺六、老胡领着两名差役,来到那对苦命鸳鸯面前。贺六道:“时辰差不多了。傅公子,你该上路了。此去西北山高路远,还请你多保重。”傅寒凌道:“我带着枷,不便给六叔行礼。雪衣已经告诉我了,我的命是六叔救下的!他日若有我翻身之日,我一定报答。”贺六摇了摇头:“你现在别想着什么翻身——你最该想的是如何在西北保命!”西北是苦寒之地,傅寒凌这样的公子哥发配到那地方充军,不说殒命鞑靼人之手,便是酷寒也能要了他的命。贺六送走了傅寒凌,李雪衣也回到了家中,等待出嫁。刑部尚书的女儿嫁给锦衣卫的北镇抚使,这在京城官场之中算是大事。成婚那天,来贺喜的官员络绎不绝。酒宴散去,刘元镇来到洞房之中。他掀去李雪衣的红盖头。只见李雪衣肤光如雪,双目犹如一泓清水。刘元镇抬起右手,摩挲着李雪衣的脸颊。李雪衣没有抵抗,她的眼神里满是狠意。终于,李雪衣闭上眼睛,平躺到了床上,等待着眼前这个仇人——自己的新婚夫婿的蹂躏。然而刘元镇却起身,走出了洞房。。。。。。#######嘉靖三十九年冬,天降瑞雪。这场大雪一下就是整整一个月。水满则溢,月圆则缺。瑞雪降多了,便会成灾!北直隶今秋本就歉收,百姓缺衣少食。这一场大雪灾下来,北真隶七府三十五县,竟然有数万人冻、饿而死。永寿宫大殿内正在召开御前会议。嘉靖帝依旧盘腿坐在青纱帷帐中的蒲团之上。青纱帷帐前,站着在京所有正三品以上官员。严嵩这个内阁首辅开了口:“既然有灾,就要去救。臣将尽力协调户部和直隶巡抚,让户部尽快调拨救灾的银子给北直隶。”裕王党的三员干将:内阁次辅徐阶、兵部尚书张居正、户部尚书高拱向严嵩发动了攻击!先是高拱开口:“禀严阁老,户部太仓已经告罄!库里只剩下十几万两压库银!救灾?我们户部已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严嵩之子,小阁老严世藩质问高拱:“高肃卿,你替皇上当着户部的家,国库亏空至此,你责无旁贷!”高拱怒道:“小阁老,户部为何亏空至此,倒要问你这个工部尚书!”严世藩怒道:“笑话!我是工部尚书,你是户部尚书。你户部闹亏空,你竟要来问我这个工部尚书?”高拱道:“工部年初的预算是三百万两银子。到年底对账销账,你们工部一年竟从我们户部支取了八百万两银子!超支竟达五百万两!小阁老,你倒说说,户部亏空是不是因为你们工部度支无度?”严世藩不甘示弱:“超支的五百万两,其中两百万是因为江南今夏大水,工部调到河道衙门修河堤了!另外三百万两,是为皇上修缮灵济宫、朝天观,兴建奉天观、乐善宫所用!皇上贵为天子,天子以天下养!为天子兴建几座庙宇道观,是天下臣民的孝心!难道高尚书对此有异议么?”严世藩将工部的用度扯到了嘉靖帝身上,高拱也就不便再多说。张居正出班道:“百姓家的持家之道,无非是开源、截流两项。户部亏空至此,各部预算超支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大的原因是减收!就说江南的盐税,臣调了户部十几年的存档。江南上缴国库的盐税十年前有四百万两之巨。自十年前,逐年递减。今年,两淮盐运衙门交上来的盐税银,竟只有区区九十万两!大明的人口丁数没有变,难道说,百姓家的饭桌上,用的盐比十年前少了八成?”司礼监掌印吕芳站在青纱帷账前:“张部堂是说,江南的盐税银亏空竟达八成?”张居正道:“正是!两淮盐运衙门这几年是怎么办的事?三任两淮盐运使,都该已死谢罪!”两淮盐运使是天下第一肥差。自严嵩掌权后,这个职位牢牢掌握在严党手中。这是官场之中人人皆知的事。张居正参奏两淮盐运衙门,就等于是在攻击首辅严嵩。严世藩怒道:“张太岳!你和高肃卿一唱一和,无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张居正针锋相对:“小阁老说的项庄是谁?沛公又是谁?在皇上面前,请小阁老说清楚!”严世藩正要反驳,严嵩开口,打断了自己的儿子:“世藩,这是朝议,要让人说话!”e(!}ke=张居正又道:“圣明无过皇上。臣以为,为今之计,是尽速派一忠实之人,南下巡盐,清查盐税,补齐亏空。而后将清查出的盐税银尽速在江南采购粮食、布匹、棉花,运至灾区!”严嵩连忙道:“臣以为张太岳所言极是!臣举荐副都御史鄢懋卿南下巡盐!”鄢懋卿是铁杆的严党。这才朝中尽人皆知。高拱正要提出异议,内阁次辅徐阶却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闭嘴。吕芳掀开了青纱帷账。嘉靖帝终于开口:“嗯,吵一吵就吵出办法来了。张爱卿的办法极好,严阁老所举荐的鄢懋卿也是个忠实之人。吕芳,拟旨,授鄢懋卿左都御史衔,作为钦差南下巡盐,清理两淮盐税!”众臣齐齐跪道,山呼道:“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万岁!”朝会散去。徐阶、高拱、张居正三人没有回各自的府邸,而是来到了裕王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