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六在前任杭州知府方绉的宅子里整整忙活了一天,使上了锦衣抄家官的诸般手段。共计抄出了价值二十七八万两银子的财物。庞尚鹏和陈昶看得目瞪口呆。庞尚鹏道:“六爷,您的抄家手段,实在是精妙至极!过些时日,我要给皇上递个折子。让各省按察司都派人,去北镇抚司跟您学这抄家的高超手艺。”贺六笑了笑:“成啊!我这手艺原是祖传,还传男不传女。可惜,犬子贺世忠现在做了皇长子的伴读。长大了定然是要做文官的,不会承袭我贺家在锦衣卫的世职。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祖上留下来的手艺失了传。”庞尚鹏恭恭敬敬的给贺六行了个礼:“六爷,这一回全靠你出手。我们浙江臬台衙门才能抄光方绉的脏银。晚上我在臬司衙门备了一桌酒宴,权当谢您了。”贺六连连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酒宴就免了吧。庞臬台执掌一省刑名,多为朝廷做一些好事,多为百姓谋福,便是谢我了。”庞尚鹏连连称是。在今后的十几年里,庞尚鹏一路高升为浙江布政使、福建巡抚。在任上清廉自守。帮助张居正整顿两淮盐务、推行一条鞭法。被后世视为大明中兴贤臣之一。贺六在杭州的事已了,他护着桑吉丹朱启程,朝江西方向赶路。江西地面可不怎么太平。此地民风剽悍,多山匪。那些匪徒,白天扛着锄头下地种田,晚上便三五成群,劫杀来往客商。把杀人劫财看成了跟种地一样的营生。好在贺六身边带着五十多名武艺高强的锦衣力士。又都配着鸟嘴铳。寻常蟊贼山匪,奈何他们不得。快到上饶境内时,一伙不知死的蟊贼竟然真截了锦衣卫六爷的道。贺六一声令下,五十多名锦衣力士,一气儿杀光了这七八十名蟊贼。这日,贺六等人来到上饶县城。上饶县令牛陂闻讯,率县丞、典吏、主簿、巡检等属官恭迎钦差銮驾。牛县令见五十多名力士个个杀气腾腾,有些人的身上还沾着血。他战战兢兢的问道:“难道有人敢袭击钦差?”贺六笑了笑:“都是些深山里的蟊贼。他们懂什么钦差不钦差的?恐怕见了天王老子,他们一样会喊: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我们顺手把他们剿了,也算为你们上饶县的百姓做了件好事。”牛县令连忙千恩万谢。牛县令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何曾见过贺六这样的大人物?他殷勤伺候,自不在话下。长途跋涉,再加上跟山匪打了这一仗,贺六一行人困马乏。他决定在上饶县城歇息两日再赶路。上饶县汉夷杂处,境内有畲人、土家人等等十二个夷族。刚在上饶县衙住下,贺六便听得大堂外“哐哐哐”敲起了冤鼓。牛县令升堂。贺六进得大堂瞧个热闹。牛县令连忙道:“上差,您请上座。”贺六摆摆手:“罢了,你才是上饶县的正堂官。你做正堂,我做下首吧。我瞧瞧你是如何断案子的。”不多时,衙役领着几个畲人,几个土家人上到大堂上。畲人的头领名叫客山哈。土家人的头领名叫地额额。客山哈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话道:“牛大人,土家人无故寻衅,打死了我们七八个族人!这事情您倒是管不管。”地额额道:“明明是你们的人偷了我们一只兔子,怎么说是我们无故寻衅呢?”牛县令道:“慢着,地额额,你说畲族人偷了你们的兔子,可有证据?”地额额道:“牛县令,咱们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我说的话,你还不信么?要什么证据?我们打死他们七八个人,他们还砍死我们五六个人呢!”贺六听后咋舌。一只兔子,便能弄的双方死了十三四个人?都说此地民风剽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牛县令道:“这样吧。按照老规矩。先不管兔子的事儿。你们土家人打死了七八个畲族人。该赔给他们八头羊。畲族人打死了五六个土家人,该赔给他们六头羊。相互抵充,本县宣判,土家人赔给畲族人两头羊。畲族人呢,赔给土家人一只兔子。退堂!”说完,牛县令一拍惊堂木,地额额和客山哈气冲冲的离开了大堂。贺六质问牛县令:“死了十几条人命。你就这么随随便便判了?”牛县令道:“上差。没有办法啊,上饶境内十几个夷族,向来是争强斗狠。今日我杀你几个人,明日我弄死你几个人,简直就像家常便饭一般。我这个县令难当啊。向着一族,就有另一族要来闹事。我这衙门里拢共就二十多个衙役。真要是惹毛了这些夷族,说不定他们敢一把火烧了县衙。”贺六口气缓和了许多:“哦,这么说来,你这个县令也不好当啊。”牛县令道:“上差,像我这种举人出身的小吏,宁愿到江南做一个主簿,也不愿来这不毛之地做一县正堂。其中缘由,正在于此。民风尚未开化,夷族争强斗狠不说。当地还有许多山匪巨寇。对了上差,有件大事我要提醒你。”贺六问:“什么事?”牛县令道:“上差手下的锦衣卫弟兄,个个武功高强,又有火器傍身。蟊贼山匪自然奈何你们不得。然而,从上饶到鹰潭这段路上,有一巨寇名叫镇赣北的。他手下有上千悍匪。您自上饶去广西,定然要经过鹰潭。这一路上,您可要小心了。”贺六点点头:“哦。我自有分寸。”贺六嘴上虽然无所谓。心里却暗道:失算了!五天前途径江西德兴卫时,让德兴卫指挥使派个几百卫所军一路护送过江西境就好了。这下只能硬着头皮,过鹰潭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