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万历帝是嘉靖帝的皇长孙,他的身上,有着嘉靖帝一般的聪明才智。跪在他脚下的这个奴婢是个什么东西,他比谁都要清楚。只不过,身为帝王,既要用忠臣良将,有时候迫不得已,也要用一些阴险狡诈、无耻歹毒之人。张鲸磕头如捣蒜:“皇上明鉴。奴婢只是一心忠于皇上。盼着皇上早日扳倒权奸!对于官位,奴婢无任何非分之想!”万历帝道:“罢了,起来吧。朕听闻,最近你跟驸马督尉许从成走的很近?”许从成曾在万历初年率领一众皇亲国戚反对新政。后来被贺六用计降伏。他不甘心,在万历六年卷土重来,加入了何心隐创建的致良盟,继续与张居正为敌。贺六瓦解致良盟后,李太后碍于许从成是长公主驸马,身份高贵,没有杀他,只将他囚禁府中。这一个月来,张鲸三次进入长公主府,密会许从成。张鲸道:“启禀皇上,确有此事。许从成一向对张居正恨之入骨。此人可为皇上所用。”万历帝又是一声冷笑:“恨张先生入骨?不对吧?朕看,他是恨新政入骨!因为新政让他这样的皇亲国戚,不能再像吸血鬼一样,寄生在朝廷身上!”张鲸被万历帝说糊涂了:“皇上,新政是张居正一手推行的。新政即是张居正,张居正即是新政啊!要扳倒张居正,自然要废除新政。”万历帝瞪了张鲸一眼:“你真当朕还是刚登基时的那个十岁天子?张居正擅权是有罪,可新政无罪!新政利国利民,即便有一天,朕要倒张,也是倒张而不倒新政!”万历帝才不傻呢!如今大明国富民强,靠的是什么?不就是新政么?他又岂能自毁太平盛世的根基?张鲸对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帝感到恐惧。他发现,万历帝心机缜密,绝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子。万历帝又道:“朕还听说,你最近让手下亲信,四处收集冯保、贺六这些年所做不法情事的证据?”张鲸道:“皇上,文官们常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奴婢这是在为皇上倒张作准备。冯保和贺六是张居正的铁杆盟友,要倒张,必倒冯、贺二人。”万历帝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片刻后,他开口问张鲸:“你如此大费周章,拿到冯保、贺六横行不法的实证了么?”张鲸道:“冯保这些年来,卖官鬻爵、贪污纳贿。实证一抓一大把!只是这贺六嘛。。。”万历帝问:“锦衣卫头子的罪证,岂是你想拿就能拿住的。再说,贺六那人,虽然做事的手段狠毒,却是个清廉之人。”张鲸连忙道:“皇上放心,奴婢一定会找到他的罪证。”万历帝笑了声:“东厂跟锦衣卫的人,不是有句口口相传的话么?没有证据,那就编造证据!万历元年,贺六不就是编造了一大堆证据,让支持高拱,反对张居正的一大批官员落马的么?”张鲸一拍脑瓜:“皇上真是古往今来第一圣明的君主!您的话真是金玉良言!奴婢怎么就没想到呢?”万历帝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朕的话?金玉良言?朕可什么都没对你说。”张鲸忙不迭的磕头:“是是是!皇上什么都没对奴婢说!奴婢这就下去,安排人做事!”五更天。首辅府。张居正睁开了眼睛,准备起床更衣,去东华门外侯朝。可能是起身起急了,他眼冒金星,一阵头晕目眩。张府管家游七连忙扶住了张居正:“老爷,你怎么了?”张居正道:“头有些发晕。应该不碍事。快,给我更衣,去东华门。”半个时辰后,张居正脑袋昏沉沉的来到了东华门外。张居正一现身,王国光、申时行、潘季驯、张四维几个人便围住了他。工部尚书潘季驯拱手道:“首辅,黄河河南段的堤坝,该重新修缮了。你给我拨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我带着银子亲自去一趟河南,监督修缮工程。”潘季驯号称大明开国以来的第一治河能手。这些年,他名为内阁阁员,实际上十二个月里,倒有十一个月在外省的治河工地上奔波。要从根子上说,潘季驯当年是高拱的门人。张居正却有容人之量,一向重用这个政敌的门人。张居正晕乎乎的点了点头:“嗯。那这事,就拜托时良兄了。”王国光问道:“首辅,辽东镇的大帅李成梁上了折子,请求朝廷追加辽东军费。这笔军费我们户部给还是不给,您得尽速拿个主意。”张居正道:“汝官兄,容我考虑片刻。”张四维插话道:“关于湖北布政使的人选,还请您尽速定夺。”申时行凑过来道:“啊,还有江西巡抚赵正信告老还乡的折子,首辅打算批还是不批。”张居正的耳朵“嗡嗡”作响。内阁的几个人,依旧喋喋不休的禀告各项政事,他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猛然间,他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东华门外立时大乱!“不好了,首辅晕倒了!”“平躺,让首辅平躺!人上了年纪就容易气血上涌!”“快来人啊!叫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