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年腊月二十六,贺六父子率一百名锦衣卫力士出京,奔赴荆州,查抄前任首辅张居正的府邸。万历十一年二月,他们到达了荆州城。钦差到来,荆州知府王传君,率城内所有官员在城门口迎候。王传君,三十五岁,身材矮小,獐头鼠目。此人是张四维的铁杆亲信。去年六月,张居正一死,张四维就把他调到了荆州做知府。张四维的用意很明显,张居正老家的父母官,一定要用自己的人担任。这样一来,清算张居正时,王传君可以就近控制张居正的家人!王知府拱手道:“荆州城的百姓,早就盼着钦差来此,查抄权奸张居正的宅子了!唉。我们荆州出了这样一个罪恶滔天的大奸臣,当地百姓都以此为辱!”贺六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别说这么多废话了,马上带我们去张府。”王知府闻言不敢怠慢,领着贺六等人,来到张府门前。张府门前,大门紧闭,门上贴着荆州知府衙门的封条。贺六指了指封条:“这怎么回事?”王知府连忙道:“是这样,自两个月前,皇上下旨深究大奸臣张居正的罪行,我们荆州知府衙门便封了张府,贴了封条。不让任何人出入。以防张家的人转移财产。”贺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连忙问:“不让任何人出入?那张家的人吃什么?喝什么?”王知府道:“张家这深宅大院里,自然是有水井的。至于吃什么嘛。他们有自己的厨房,厨房里肯定有存粮。。。吧?”贺六大惊:“坏了!快,撕去封条,打开府门!”贺六进得张府大门。发现了十八个已经饿死的张家人和四十六个即将饿死的张家人!十八具尸体,被幸存的张家人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院子当中。虽然正值冬末,尸体的腐臭气还是扑面而来。贺六愣住了。他围着这十八具尸体转了一群,而后咬牙切齿的对王知府说道:“王知府,你做事也太绝了吧?张居正是被皇上定了罪!可皇上并没下旨,惩罚他的家人!你封了他家的门,不让任何人出入,明摆着是要饿死他的家人们!幸亏我来的早,不然,这四十六个瘦骨嶙峋的人,用不了几天,也得活活饿死!”王知府微笑着说道:“张居正生前权倾朝野。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的家人在我们当地飞扬跋扈,没少干坏事儿。饿死十几个人,又有何妨?再说了,封闭张府,禁止出入,是张四维大人给我下的令。”王知府在贺六面前抬出了张四维。他这是话里有话:贺六,你现在只不过是一只褪了毛儿的凤凰!老子有当朝首辅做靠山,不怕你!贺六猛然问道:“张家大公子张敬修呢?”张府老管家游七,挣扎着瘦骨嶙峋的身体站了起来:“六爷,我们大少爷,在书房里,上吊自尽了!”贺六连忙领着贺世忠来到张府书房。张府书房的横梁上,挂着一方白绫。白绫上套着一具已经开始腐烂发臭的尸体,正是张居正的长子张敬修!贺六强忍着恶心,将张敬修从白绫上抱下来。一个信封从张敬修的袖袍中滑落在地。贺六捡起这个信封,里面是张敬修的遗书。遗书上写道:“收尸人有便,告知山西蒲州相公张凤盘,今张家事已完结,愿他辅佐圣明天子于亿万年也!”凤盘,是张四维的字。稍微读过几年书的人就会明白,那句所谓“辅佐圣明天子于亿万年也”,是一句骂人的话。这是张敬修死前,对张四维最后的控诉!对万历帝最后的控诉!贺六看完遗书,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贺世忠连忙问:“爹,你没事儿吧?”贺六摇头:“我没事儿。你赶紧去办两件事。第一件事,将张家饿死的家人,全都收殓下葬。第二件事,赶紧给活着的张家人,弄一些饭菜。再找大夫给他们开药方调养。”王知府用一方丝帕捂着鼻子,说道:“上差,您也太厚待罪官的家眷了吧?这些人跟张居正一样,死有余辜。”贺六瞥了王知府一眼:“呵,死有余辜?我看,死有余辜的不是张居正的家眷们,而是另有其人!”王知府道:“内阁首辅,司礼监掌印都说这些人死有余辜。难不成,上差不同意首辅跟掌印太监的话?”贺六瞪了王知府一眼,心中动了杀机!他这几个月来,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不知死活的王知府恰好撞在了他的铳口上。要知道,雄狮虽然老去,却依然能够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