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丽看着两位姐姐,脸色却是不大好看。她是不情愿来的,若不是她婆婆燕国公夫人语气强硬,让她一定要回来给顾明玉道贺,见一见顾明珠,她是万万不肯回来的。她在下席坐着,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衣角。还是顾明玉起身来:“大姐姐,我与四妹妹去看看阿娘。”顾明珠点头:“去吧,方才二婶母还与我商量大夫人的情况不大好,怕是要有些准备才好,只是今日是你归宁的日子,还是晚些再说吧。”顾明玉的笑容慢慢消失,眼中带着一抹伤痛,低声道:“有劳二婶母与大姐姐了。”她现在是嫁出去的女儿,没法帮着操持府里的丧事,只能是过来磕头上香,罗氏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怕也只有让顾明珠她们打点了。毛氏正好过来,看着她们两个去了偏院,不由地担心道:“王妃才过门,若是亲娘就过了,不知道会不会传出什么闲话来。”无非是不顾亲娘病重,急着嫁出门,还有什么婚事不合的话,若是寻常贵府也就罢了,只是顾明玉嫁的是显王府,难免会有有心人说些什么。顾明珠淡淡道:“难免会有人说些什么,只是既然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这样的事就不会少了。”毛氏叹口气:“医官说了,大夫人怕是难好了,就着这几日的事了,身后事是该准备起来了。”她掰了掰手指头:“先前大夫人病那一场的时候,寿板已经备好了,只是衣裳那些都已经旧了,怕是要换新的,还有墓地……”“是不是要送回青州去?”顾氏一族的宗祠在青州,若真论起来,罗氏下葬也该是在青州,只是她这几日却不曾听顾青说起准备回青州的事,一时也就犹豫起来。顾明珠皱了皱眉:“父亲后来怎么说?”毛氏不断地叹气:“大将军听了脸都黑了,闷着许久没说话,后来吩咐人把留在青莲观伺候二娘子的人都给撤了回来,让人送了一百金到观里与观主,只说是二娘子十年的薪资,若是不够再让人送过去,只是不允准二娘子再与府里来往,连来往送信都给断了。”把顾明月一个人留在了青莲观里,连伺候的人都不留下,那可不等于要了她的命,连最后一点贵府娘子的身份都没有了,顾明月那样心高气傲地又要如何过得下去。顾青看样子是真的狠了心了,只是对于垂垂将死的罗氏他竟然就这样不过问?毛氏摇头:“将军只是吩咐尽力救治,若是治不好……也只能听天由命了。”顾明珠不由地又摇头,自己父亲对于内宅的事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糊涂。无论如何罗氏都是他的夫人,是顾明月、顾明玉与顾明丽的母亲,就算他再如何看不上不喜欢,也不能连身后事都不管不问,这可不只是罗氏一个人的事,还关系到顾明玉她们几个,若是怠慢了罗氏的身后事,少不得会传出更多闲言碎语,让顾明玉这位显王妃脸面上怎么过得去。她皱了皱眉:“晚些我去与父亲说说。”毛氏才松了口气:“郡主真是解了我燃眉之急,不然这身后事该怎么办我都没个章程。”送不送回青州,该不该大办,丧仪如何都得定个主意才行,她是弟媳妇,总不好去催大兄,顾明玉与顾明丽自来与顾青不亲厚,更是说不上话,只有顾明珠才好与顾青说。过了没一会,前院传了话来,说是顾青要摆了席面在前院的抱厦里,留了李密与冯六郎用饭。毛氏与顾明珠对望了一眼,下去安排了。顾明珠回头便看见了小葵出去了,知道她必然是去打探消息了,也就自己闲闲坐在内堂里,吃了一口酥酪想着心事。起初还在想罗氏的身后事与显王府的事,后面不知怎么又想到了崔临的事了。崔钰说,他去了洛阳已经足足十余日,自走后便一点消息也没有送回来,不仅是典当行的人不知道,就连崔二郎那里也没有消息。这实在是奇怪,崔家在长安已经安排了人留下,府邸都建好了,照理说若有什么事也会以长安为主,断断不会连消息都不送回来,尤其明知道朝中如今局势很是微妙,说不得那一日就会有变故,他怎么会逗留不返。她想到这里,感觉心里紧绷绷的,沉了脸唤了阿碧进来,低声吩咐:“递了消息去洛阳,让那边香料铺子上的管事去打听打听崔家的消息。”自从陪嫁的铺面交给钱管事等人打点,生意很是兴旺,在洛阳、泗州、宿州等几处大的州郡也都盘下了铺面开了张做起生意来,她如今语气等着崔家的人赶去洛阳,再把消息送回来,倒不如让自己铺面上的管事去打听消息,也能更方便实在些。刚吩咐完,小葵便进来了,上前与她说起了打听来前院的消息。说是顾青迎着李密进了书房说话,二人说得倒还投契,李密也是行伍中锻炼出来的,最是爱练兵与兵法,也曾随顾青去过西北,这时候说起来自然是一拍即合,很是和睦。只是冯六郎来让顾青大吃一惊,先前顾明丽归宁的时候都不曾见着这个女婿,没想到这时候倒是来了。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女婿,但人已经来了,也不能叫他回去,只好请了一道在书房里坐下。可冯六郎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低着头坐在榻席上端着茶汤不言不语,实在是没有半点男子的磊落,倒还有些女子的扭捏,让顾青与李密看着很是不自在,气氛很是尴尬了。到了用饭的时候,顾青便让人来吩咐人备席面,怎么也要留女婿们吃个饭,虽然冯六郎实在是让他很是看不上,却也不能落了顾明丽的脸面。只是他心里不能不叹气,只能想着日后若是给顾明珠谈婚事,可不能再挑一个这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