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二夫人这会子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她并不傻,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老夫人正在气头上,然而她也仔细盘算过,不管怎么说琴娘进了二房,献出去的那些家财自然也都算是二房里的,大郎与三郎打理着庶务,无论如何都不会便宜了别人,何况琴娘终究是老夫人疼爱多年的侄孙女,气也不过气一时,怕是过不了多久,又会偏爱起来。如此一来,老夫人自然也不会亏了三郎,就像三夫人说的,老夫人怎么也不会舍得委屈了琴娘的。众人都瞪大眼看着崔大夫人,老夫人也没有半点要替琴娘遮掩的意思,她只能轻轻摇了摇头:“三郎他吃得醉,已经让人扶了送回院子去了。”这话就是说,那个人是崔三郎崔玮?!三夫人与谢氏她们都是大吃一惊,连老夫人都愣了愣,怎么会是崔玮?郑媛脸上那一丝藏不住的笑容僵住了,慢慢地变成了不敢置信,脸色由青变白,最后涨得通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崔玮!明明琴娘是去琅琊阁,那香药她也让人放到了琅琊阁,那是崔临的书房,琴娘满心打算的也是要嫁给崔临,怎么可能是崔玮?一定不是的,一定是大夫人有意要替崔临遮掩,才会嫁祸给崔玮的!她猛然抬起头,望着崔大夫人:“大夫人是说琴娘是去见玮郎的?”崔大夫人看着她,心有不忍,叹气道:“此事尚不明白,还是等晚些问了琴娘与那几个婢女才能知晓。”她也是女人,也知道郑媛素来要强,听到这样的消息难免心里受不住,也不想当着大家的面直白地说出来,终究给郑媛留了点脸面。然而郑媛却不这么认为,她一心认定了是大夫人要包庇崔临,为了崔临的名声,将崔玮推出去,她不管不顾地道:“这样的事关系着琴娘的清誉,也关系着玮郎的名声,还是弄清楚地好,不如现在就唤了她们来问个明白。”她一心要争个明白,全然没有发现崔老夫人的脸色已经铁青得难看了,崔大夫人也阴沉了脸,冷冷道:“琴娘带去的婢女就在门外,玮郎贴身伺候的也在外边等着了,你若要问便唤进来问个明白就是了。”二夫人的脸几乎能拧出水来,出了这样的事,老夫人自然是最生气的,若是能私下里悄悄解决了是最好,又能保全崔玮的名声,也能先平息了老夫人的怒火,偏偏这个蠢钝无知的郑媛,居然还要当面问个明白,这样闹下去,只怕谁脸上都不好看,老夫人更是会连玮郎也恼上了,那她这一番苦心就要白费了!偏偏这时候她还不能说什么,只能瞪着郑媛:“三郎媳妇,这里有老夫人作主,你还不退下。”崔老夫人看着郑媛那一脸不甘,二夫人神色闪烁,心头更是冰冷,开口道:“既然你们要弄个明白,那也不用遮遮掩掩了,叫进来问个明白吧。”琴娘的婢女什么都不敢说,只是吓得面无人色抖作一团,一句话也不敢说,哭着求饶,跟随崔玮的小厮倒还镇定几分,悄悄抬眼看了看上席的二夫人,便磕头不已,只说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崔玮是想去找崔临,却不想见到了琴娘子,之后的事他也不知道了。这样一说,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来这还真是误打误撞,崔玮是凑巧遇见了琴娘,却不知道怎么两个人会让人撞见了成了私相授受,而琴娘原本竟然是要去见崔临,崔临却偏偏不在书房,现在成了一个这样的烂摊子。二夫人在心头轻轻松了一口气,总算赶上了,她早就瞧出琴娘怕是另有打算,只怕崔玮赶不及拦住琴娘,幸好老天也帮忙,崔临竟然不在书房,总算让二房得偿所愿。只是她这时候不能表现出半点欢喜,立时一脸愤怒又难过地起身来,上前给老夫人作礼:“竟然会出了这样的事,这实在,实在是……都是三郎的不是,既然不曾见到五郎就该走,偏偏是个死心眼,还会惹出这样的事来。”她眼中有泪:“老夫人莫要气恼,气坏了身子就是我们的不是了,有什么你责罚我们就是了。”崔老夫人脸色青中带白,盯着二夫人,与那边已经脸色发白身子发颤的郑媛,许久才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们都是有孝心的!”一句话让堂中众人都很是惶恐,崔大夫人带着妯娌与儿媳侄儿媳妇一起拜下,请老夫人息怒。郑媛已经从最初的惊讶,到这会子已经彻底明白了眼前的境况,琴娘的确去了琅琊阁,只是最后被人看见的却是与崔玮,她费心思帮助琴娘,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怎么会这样?郑媛在一阵疑惑愤怒之后,终于回过神来,猛然转头狠狠望着顾明珠,是她,一定是她,不然绝不会是这样!在她恨之入骨的目光中,顾明珠却是依旧坦然,平静地回望着她,带着点漠然地冷淡,全然不理会她所有的情绪。可顾明珠越是如此,越是逼得郑媛怒火中烧,恨不能扑上去撕了她那张脸,却被身后二夫人那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喝住了:“三郎媳妇,你这是在做什么!”她只得低下头,拜在崔老夫人跟前。崔老夫人却不愿再看见他们,闭上眼摆摆手,愤怒之后只剩疲倦:“你们都下去,老大媳妇与明珠留下。”二夫人与三夫人只能起身来带着谢氏她们告退回去。只是才出了院门,二夫人便拉长了脸,冷冷对谢氏与郑媛道:“你们两个随我来,我有事要问你们!”郑媛强忍着气,扶着婢女的手愤愤跟在二夫人身后,谢氏却有些担忧地回头望了望内堂的方向,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却是替顾明珠担心起来,若是老夫人真的发现了什么,只怕难免会迁怒于顾明珠。她心里很是不安,却又有些后怕,方才若不是顾明珠,只怕去了琅琊阁的就会是自己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