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达剑神色微微一变,似乎他这才回过味来,明白没有孙栋恺的话,苏安邦是不敢擅自做这个主的。我突然意识到赵达剑为什么这么多年就是得不到重用,姑且不论能力,就光看这鸟人说话办事这么没数,这么看不明白事理,哪个上级愿意重用他?换了我是他上级,我也不会。印刷厂厂长不屑地看了赵达剑一眼,似乎在嘲笑他是个傻鸟,没事找事自找难看。秋彤微微一笑。曹滕轻轻摇了摇头,又带着妒忌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曹滕在大学里加入的组织,这我是知道的。看大家都安静下来,苏安邦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然后继续说:“亦克刚到集团工作不久就写了申请书,至今已经接近一年半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亦克表现地非常优秀,无论是个人的思想境界还是个人的工作业绩,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根据亦克个人追求进步的要求,根据集团整体工作的需要,集团决定特批发展亦克加入组织,免去积极分子和培养对象两个阶段,直接发展为组织预备成员。今天这个会议,也是集团特批的。希望大家能够理解明白领悟透彻集团的意图,把这次会议开好。”大家都看着苏安邦。苏安邦继续说:“虽然省略了培养对象这个程序,但是,培养人还是要有的,亦克的培养人,是秋彤和我们印刷厂的厂长,介绍人是我。我再强调一遍,此次大会是集团同意召开的,有意见的,第一可以退出会场,第二可以找集团董事长提意见。”会场里一片安静,大家都默不作声。赵达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焉了,显然,这孩子既没有勇气退出会场,也没有胆量去找孙栋恺质询。不但他没有,会场里的任何其他人都没有这个勇气和胆量。看着大家老老实实恭顺的表情,苏安邦又得意地微微笑了一下,似乎很满意他的话收到的效果。到底是有尚方宝剑好啊,大帽子压人就是爽!“既然大家没有不同意见了,那么,我们开始会议的第一个议程。”苏安邦说:“下面先请亦克宣读申请书。”说完,苏安邦冲我点点头,把我上午交给他的申请书又交给我。我于是把申请书念了一遍。念完后,苏安邦说:“会议的第二项议程,由介绍人介绍发展对象的主要情况,并对其能否加入组织表明意见。我是亦克的介绍人,那我就开始讲吧。”苏安邦于是自编自导自演,开始侃起来,把我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夸奖了一番。听着苏安邦的发言,我突然觉得他对我的评价好像是在殡仪馆念悼词,说的都是好话。我明白苏安邦为什么在这次我加入组织之事上表现的如此热情和主动,又是当介绍人又是要亲自去外调,还和我私下谈话送人情。说白了,他不是因为我,是因为孙栋恺,没有孙栋恺的面子,我在他面前吊毛都不是。当然,有了孙栋恺,我也不是吊毛,是他要团结拉拢的同事。苏安邦作为介绍人发完言,接着宣布进行第三个议程:“下面由与会组织成员发表意见,对发展对象能否加入组织进行讨论。挨个从左边开始,曹滕,你先发言。”曹滕坐在会议室的最左边,苏安邦第一个点他的卯。曹滕端端正正地说:“我和亦克曾经是同事,我对他是比较了解的,他一直追求进步,思想上求上进,工作业绩非常出色,乐于助人,团结同事,刚才介绍人做的评价,我十分赞同,所以,我认为亦克符合加入组织的条件,我同意亦克成为组织预备成员。我的发言完了!”接下来,大家一个接一个发言,都很简短,有的干脆就是一句话:“我同意亦克成为组织预备成员。”秋彤的发言同样也很简短。轮到赵达剑的时候,他闷了半天,说:“我同意!”然后就不吭声了。这龟儿子还在闹情绪。第三个议程进行完,苏安邦说:“下面进行会议的第四个议程,请亦克对大会讨论的情况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于是说了一通,对大家讨论的结果表示赞同,对大家提出的意见表示感谢,虽然并没有人给我提意见。然后我又表了一番决心。然后苏安邦宣布会议最后一个议程:“出席会议的全体有表决权的正式组织成员,采取举手的方式进行表决!”苏安邦话音刚落,我就站起来。秋彤昨天告诉过我,在最后表决的时候,被表决对象要回避。看我站起来要出去的样子,苏安邦说:“亦克请坐,按照规定,在最后表决时,申请人可以不用回避!”苏安邦似乎是要留下来确保会议的圆满成功,给他压场子。我看了一眼秋彤,她面无表情,微微点了下头。我于是坐下来。苏安邦坐定,表情严肃地看着大家:“同意亦克加入组织的请举手——”唰——大家纷纷举起了小右手。赵达剑看了看大家,迟疑了一下,看看我,我冲他微微一笑,赵达剑咧咧嘴,接着也举起了右手。“请放下——”苏安邦接着说,“不同意的请举手!”苏安邦这话是废话,会场里的人都举手了,那里还会有不同意的。“弃权的请举手!”苏安邦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其实后面两个程序他可以不用走了,但是他还是进行了。“好,大家都同意,没有反对和弃权的——”苏安邦松了口气,接着声音提高了一个分贝,“请大家一起鼓掌通过——”哗哗——会议室一阵掌声。“会议圆满结束,散会——”苏安邦宣布。然后,大家离去。然后,苏安邦告诉我:“亦克,机票我已经安排人订好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明州。”搞外调,是不需要我去的,但是苏安邦却主动提出让我带路。我知道,这里面有他送我人情套近乎的意思。“其实外调就是走走过场,你不要担心什么。”苏安邦冲我笑笑。我也笑了笑。我心里一阵莫名的骚动,我的骚动不是我要被外调,而是秋彤要和我一起去我家!这实在是个让我莫名激动的事情!我不知道秋彤心里会是什么感觉。然后,第二天一大早,我和苏安邦秋彤一起飞明州,他们去搞外调,调查我的亲属和社会关系,我来当所谓的向导。坐在飞机里,飞行在万米高空,我坐在中间,看了看苏安邦,他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机舱外的万里碧空。我侧眼看了下秋彤,她正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眼睛微闭,嘴唇轻轻地抿着,长长的睫毛不时微微颤动。此刻,我真想钻到秋彤的肚子里,看看她此时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显然不可能,我甚至都不能和秋彤讲多余的话,苏安邦就坐在旁边呢!上午9点半,飞机降落在明州机场。我和秋彤又到明州。冬季的江南,冬季的明州,和北国的海州迥然不同,虽然有些湿冷,但到处可见郁郁葱葱的绿色。江南与温暖相伴,冬天与寒冷为伍,江南的冬天是温暖与寒冷的杂糅。迷蒙间,我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冬天的过去,怅惘间,我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春天的到来。回来了,我的江南!归来了,我的故乡!走出机场,我仰望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明州冬日的阳光是如此灿烂。转过头,看到秋彤正站在我身边看着我。我笑了下。秋彤也笑了下。秋彤的笑是如此之美,恰如这明媚的天空。这时,苏安邦过来了。然后,我们先打车直接去了镇上,我带领苏安邦和秋彤先去了镇上的相关部门,然后去了我父母工作的单位,他们按照既定议程开始搞调查,我在外面等着。等他们调查结束后,要到我家去看看,做客。这是苏安邦主动提出来的,秋彤没说话。我给家里打了电话,爸妈今天正好都没课,都在家。接电话的是妈妈。“妈,我回来了,和两个同事一起来办事的,中午回家吃饭,你先准备一下!”我说。“小克,你回来啦——”妈妈惊喜的声音,接着就听她高兴地叫爸爸,“老亦啊,咱天天惦念的宝贝儿子回来了,中午来家吃饭!”妈妈喜悦欣慰的声音让我心里涌起一阵感动,眼睛不由有些发潮。一阵风吹来,我低头揉了揉眼睛。“小克啊,正好你明州的两个朋友来看我和你爸爸的,大家中午一起吃饭!”妈妈又说。“明州的两个朋友?谁啊?”我一愣。“就是你的老客户啊,常来看我和你爸的,呶——他们正在屋里喝茶呢,我把电话递过去,你和他们讲吧。”妈妈说。片刻,我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亦老板,你好啊,我是老李啊!我今天和老秦来看望叔叔阿姨来了。”我一听,顿时懵了,李舜!李舜在我家!他和老秦一起来的!李舜前几天还在海州,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又飞回明州了。一会儿我就要和秋彤还有苏安邦去我家吃饭,李舜和老秦在那里,怎么办?我的头皮蒙蒙的,有些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