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的脑神经绷得紧紧的,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拉着他们几个火速往回退,退回到边境线以内。只要回到边境线,我们就安全了。我紧紧盯住前面客栈老板的背影,打算伸手把他拽回来,但他似乎丝毫没有打算往回撤的意思,反而又往前走了几步。“副总司令到了吗。”对面有人轻轻问了一声,接着枪口都放下了。这声音是如此熟悉。我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老天,这是老秦的声音,原来是秦参谋长亲自带人来边境线上接亦副总司令了。这一刻,我的心里甚至有些激动。客栈老板回过头对我说:“副总司令,秦参谋长亲自带人来迎接你了。”说话间,老秦已经走了过来,冲我微微一笑:“副总司令好——”我咧嘴一笑,忍不住张开胳膊和老秦拥抱起来。然后,老秦指指身后的十几个人对我说:“这都是我带来的,专门来护送你的,李老板特意让我带人来接你,他正在山寨等候你,听说你要来,昨晚他兴奋地一夜都没睡。”一听李舜如此兴奋,一夜未眠,我就知道他一定又溜那玩意了。我看着老秦带来的人,个个头戴美式钢盔,雨衣下面看不出是什么军装,身板都挺直,夸着说不出名字的冲锋枪。不知道李舜从哪里搞来的美式钢盔。看我打量他们,他们唰都立正站好,似乎在等待我检阅。我冲他们点点头,没有说话。然后,客栈老板对我说:“副总司令,我们的任务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们先回去了。”我和他们5人握手告别,他们接着转身又越过边界线,脚步匆匆,身影很快湮没在原始森林里。老秦然后对我说:“我们走吧。”我点点头。我们这时才收起雨衣,接着在原始森林里继续穿行。此时,天色逐渐大亮,晨雾散去,太阳慢慢升起,阳光穿过树缝洒进来,森林里也开始生动起来,各种不知名的小鸟欢快地叫着,充满了勃勃生机。我们走在很窄的一条小径上,脚下是有些腐烂的松针和树叶,走在上面有些松软,雨后发出啧啧的声音。十几个人分为三组,一组在前面探路,我和老秦走在中间第二组,第三组在后面殿后。“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附近常有匪帮出没,也会有边防军巡查。”老秦告诉我。我点点头,不由心里有紧张起来,原来到现在还没进入安全区。一会儿,前哨打回来暗语消息,前方有人。老秦立刻指挥大家隐蔽到路边的丛林里,个个握紧手里的冲锋枪,警惕地注视着。一会儿,传来扑哧扑哧的走路声,听起来不像是人的。片刻,出现了几匹马,那种金三角特有的矮脚马,马上骑着几个看不出身份的人,都穿着雨衣,虽然雨停了,他们也没有脱下。但是有一点我看得分明,他们肩上都背着枪,不是老秦他们携带的冲锋枪,而是老式的步枪。他们身后,又有十几匹马,马背都驮着大袋子,不知背了什么东西,每匹马都有脚夫牵着,脚夫步行走着。他们不紧不慢地从我们眼前走过,最后压阵的又是一个带枪的骑马人。半天,这支队伍才过完。然后,老秦打了个手势,我们走出来,继续开始往前走。“刚才这帮人是走私的马帮,从金三角往大陆走私的。”边走老秦边低声说,“带枪的是护商的,也就是保镖,不是我们山头的人。”我点点头。队伍继续往前走,脚步匆忙而又不杂乱,秩序井然。当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我们终于走出了原始森林,眼前是连绵的黛色的群山,脚下是红色的泥土。这就是掸邦高原了,和滇西的土地是一样的红色。阳光下,我深深呼吸一口气,雨后高原的空气如此清新。“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了?”我问老秦。老秦微笑着摇摇头:“不是,我们还要继续走,还不能放松警惕!”接着,老秦布置三个小组分头行动,前卫后卫中卫秩序井然,我们继续前进,走在杂草丛生的山脊上。没想到这次考察之旅如此麻烦,早知道如此折腾我就不来了。看看时间,上午8点多了,旅游团此时该吃过早饭出发了。我摸出手机看了看,竟然还有信号。“边境地区大陆的移动信号都可以覆盖过来,很多人用的都是大陆的通讯设备,包括我们的大本营。”老秦说。“哦。”我点点头。“但是我们和滕冲的接头点是不用任何现代通信工具的,必须要保证十分的稳妥性,越是高科技的东西越是不保险。”老秦又说。“嗯。”这时我看到老秦一行都穿着美式的作战迷彩服,穿着战地靴,加上他们的美式钢盔,活脱脱美国大兵的模样,只是人是亚洲黄色种人,不是白人。“怎么这身装扮?”我问老秦。“这里的匪帮林立,服装各式各样,李老板接手山寨后,对我们的人马进行了统一装备,托人从秦国走私了大批美军服装和装备,统一着装,也有别有其他山头的人。”老秦说。“这武器也是美式的?”我看着他们挎的冲锋枪。“是。”老秦点点头,又说,“不过,山寨最近搞了一批AK47,成立了一支特种作战分队。”“这需要不少钱吧?”我说。“是的,李老板在这里的生意做得可是红红火火。”老秦笑了下。“我们这样带着武器明目张胆走,不会惹来麻烦?”我问老秦。“穿这身衣服,就是为了让附近的匪帮知道我们是哪个山头的,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最近我们在这里打出了名声,一般山头的人是不敢惹的。”老秦说,“但是也还是要提防遇见国家军,这一片地方属于交叉渗透区域,各方力量都有布局。”一听老秦提到国家军,我不由又紧张起来,我这种非法越境的,不怕野路子,就怕正路子。翻过两道山梁,下了山坡,眼前是一条不宽的河流,江水不算湍急,但流速不慢,看不出水有多深。一条机动船停在那里。大家上了船,船开始顺流而下。机器船冒着黑烟,在江面上轰隆隆地开着,两岸都是茂密的热带雨林和陡峭峡谷,远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群山。再往前走,江面突然开阔起来,水流变得平缓,远远看见江岸边一溜狭长的平地,大榕树下露出尖尖的铁皮屋顶来。老秦说,这地方叫江口寨。江口寨有百十户人家,山民一直过着原始野蛮的生活,以种大烟为生。从走私商人手里换回布匹、盐巴、煤油和其他物品。继续前行,我惊讶地在江边看见野生猴群攀援跳跃,看见一头亚洲野象慢吞吞地走出树丛,走到江边饮水。这头性情温和的庞然大物看见轮船经过,只是抬起头来注视片刻,丝毫不为人类干扰所动,又埋下头专心饮水。转过一个山弯,我突然就看见迎面的山谷像大海一样沸腾起来,微风拂煦,百鸟鸣唱,五彩缤纷的鲜花迎风怒放。远山近壑,大山深谷,一片片彩霞从天上飘落下来,大地辉煌灿烂,一如仙境降落人间。壮丽的花海顿时像潮水将我淹没。一瞬间我的心脏停止跳动,像溺水之人拥抱死亡,我的心灵快乐地向往这种美丽的窒息。辉煌的音乐奏响起来,天才诗人莱蒙托夫面对大海放声歌唱:在那大海上淡蓝色的云雾里,有一片孤帆儿在闪耀着白光。它寻求什么,在遥远的异乡。它抛下什么,在可爱的故乡?下面是比蓝天还清澄的碧波,上面的金黄色的灿烂的阳光。而它,不安的,在祈求风暴,仿佛是在风暴中才有着安详。我不由被这大自然的壮丽奇景所震撼,心中坚冰开始融化,我被大自然感动得无以复加。在我面前,花海重重,万紫千红,鲜花澎湃怒放,将美丽生命热烈地绽放在春风里,辉映在阳光下。花海无边,从极远的天边一直铺落到江边,仿佛是一匹无与伦比的精美缎子。蜂蝶飞舞,花香四溢,轻风絮语,太阳歌唱,美好的事物暂时化解我心中淤集的孤独和痛苦,我很想跌跌撞撞地扑向花海,俯向鲜花大地热烈亲吻。我宁愿相信这是一条通往天堂的五彩路,谁不为这个美丽得令人窒息的仙境而大哭大笑呢?老秦沉静地注视着我的表情变化,默不作声。船老大诧异地看着我的癫狂表情,摇摇头走到了船尾,我不禁有些困惑不解地看看他的背影,如此美丽的景象,我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吗?老秦笑着解释说:这些都是烟花,也就是罂粟花,收烟土还有二十多天。船老大还以为你犯了大烟瘾呢。”“啊——”我不由一愣,原来这些无与伦比的美丽花朵就是被称作魔鬼之花的罂粟花!我为之瞠目的同时,也为船老大的误解哭笑不得。“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我问老秦。老秦摇摇头:“李老板接手山寨后,我们的地盘里种的大烟都被铲除了,山民都开始种植替代经济作物。过了这片大烟花地区,就是我们的地盘了。喜欢这花的话,就好好看看吧。”说着,老秦掏出一个军用望远镜递给我。我举起望远镜,观察岸上的美丽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