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从天亮到天黑,两个方向的西夏军队都在不要命的狂攻,退下去一批又新上来一批。但哪一批也登不上城头,能摸一把城墙就是勇士了。城下已经看不到地面了,全是尸体,一层摞一层,最厚的地方就是刚被填埋的那段护城河。这里最适合远程武器打击,在火箭、攻城弩、霹雳弹、投石机、钢板弩的全方位覆盖射击下已经成了一座四五米高的肉坡。站在坡下面都看不见城墙,只能看到自己同伴的尸骸。如此惨烈且毫无胜算的进攻已经超出了夏人的预期,心情一变行动也跟着变了。从下午开始攻城部队里就出现了逃兵,刚开始还是个别人,统统都被后面的督战队射杀。可恐慌比瘟疫还可怕,它的蔓延速度接近了光。再往后就是一批一批的攻城部队出工不出力,喊的声音挺大,一波火箭之后掉头就跑。督战队也没辙,全杀了谁打仗?但填埋护城河的工程一直没停,这一晚北面的夏军也成了工程兵。在白天的战斗中他们损失的比南面还大,护城河都已经被尸体填满了。这倒省事了,再往上盖一层土差不多就能过人,省去了很多工程量。“敌人的士气没有刚来时候旺盛了,可咱们的弹药消耗量也快接近三成。从明天开始不要再随意射击,只要敌人后撤就用投石机招呼。石头不够用就去拆内城的宫殿,再不够连内城墙都拆喽。你们别光顾着指挥杀敌,还得把弹药消耗统计一下,以后我们就知道大概的携带基数了。”晚饭的时候,洪涛改吃牛肉了,肥牛火锅,还把不当值的军官都叫了下来,一边逼着她们也吃牛肉,一边安排着后几日的战术。新军没有了弹药比农夫强不了多少,连近战武器都没配备,只有一把匕首和一柄行军锹,近战能力接近于零。食物和水倒是不用担心,光这些牛羊就能吃一个月,城里的水井有十几口。“不知道乌鞘岭那边怎么样了,末将趁夜去看看?”自打西夏军队抵达,凉州城外的特种兵游骑就撤了。虽然东面和东南边至今未发现敌军踪影,但可以想象出来,通往乌鞘岭的驿道肯定不通了。黄蜂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他觉得可以突破夏人的封锁到乌鞘岭求援。“西夏军队就善于围点打援,乌鞘岭关隘有苗魁守卫本官放心,一旦他下了悬崖估计就离死不远了。那里一旦被夏人占据咱们就真成了孤军,你这是个馊主意!”也就是黄蜂这么说,换个人洪涛就得把筷子扔过去。和敌人一伙的吧,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嘛。“别担心,夏人也是肉长的,他们这两天半的伤亡已经接近了四成,本官看过大宋几十年来的战报,好像还没一支西夏军队包括辽军能在损失过半的情况下保持战斗力。咱们有点困难,他们更难。本官用梁家孩子的命激怒他们就是为了尽可能的杀伤,免得他们用凉州城钓鱼。现在他们想撤也撤不了,既然杀了梁家孙子,那就必须拿下凉州城,否则回去也是死!”洪涛不能亲手杀敌,但这几天也没闲着,数人头还是会的,察言观色更拿手。以他的判断,这两支西夏军队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像今天这样的强攻最多再坚持一两次,且强度不可同日而语。士气,或者叫心气这玩意一旦低落就很难再快速提起来,所以后面的弹药消耗量也会跟着下降。当然了,假如西夏朝廷又派来了大量援军,而北宋朝廷的援军依旧不到,剩下的弹药还真是抗不了几天。这倒不是当初托大带少了,而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指望让青塘兵打头阵的,谁想到一言不合就下了杀手。可是为了将来不得不这么做,留着董毡不光没好处,搞不好还会成为敌人。“弹药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讲起,谁说了谁就是通敌,立斩不饶!”大部分中层指挥官都是青年团出身,她们还真不怎么担忧,只要洪涛说没事儿就觉得没事儿。但王大并不太信任那些由特种兵和蕃兵出身的军官,觉得有必要补充一句。敌人的士气低落是好事儿,自己的士气低了就可不怎么美了。“嗯,确实需要留意,回去之后别苦着一张脸,多说说白天杀敌的场景。也不要有过多想法,本官认为朝廷的大军已经在路上了,不出几日就会抵达。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这点西夏军还不够填牙缝的。”王大的补充也提醒了洪涛,自己这种性格确实不太适合当主帅,主要是没有指导员的潜质。此时最需要的是画大饼而不是实情,哪怕只剩一箱车弹药,也得豪情万丈的说援兵就在三十里外,同志们,再坚持半天,胜利终将属于人民!第四天的攻城战又换了模式,看样子夏人是真打不动了。他们的兵全是各族青壮,如此大的伤亡就算打赢了也是输。族群里少了这么多劳动力,好几年都缓不过来。但他们也没放弃,而是换成了奴隶兵打头阵,试图用乡情、亲情扰乱守军的心智,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这些就是擒生军吧?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此种战术,居然还就管用,真邪门了。王大,你去北门帮本官盯着,谁敢临阵退缩当场斩杀。本官就在此看看,我的军队里有没有圣人。听我命令,瞄准了射,对面如果是谁的兄弟姐妹不忍出手请站出来,本官允许给他一个痛快。若是现在不吱声,一会儿被本官发现手下留情,没的说,直接扔下城去,看看你的兄弟姐妹们会不会绕你一命。把我的话传下去!”这种战术还真不是西夏人的首创,几乎历朝历代都用过,也都有奏效的先例。洪涛很是想不明白,脑子如此幼稚的人也能当战场指挥官?难道他不知道饶过对面的人,手下的士卒就得死吗?此时别说对面只是同族,就算亲爹亲儿子那也得射啊,还得带头射,没商量。其实这些奴隶兵里宋人并不多,又不是在大宋境内打仗,西夏军队一时半会儿哪儿去找那么多宋人。他们只是让其他奴隶换上了类似宋人的衣服和发型,看着像宋人而已,里面肯定还夹在着不少西夏士兵,准备浑水摸鱼。这是洪涛猜的,他才不管下面是谁呢,来了就招呼,只要是活的就不能忍。西夏将领一看这招也不管用,很快就收了兵,然后派出了一队使节,打着那种要谈判的旗帜走了过来。“这次官人能亲自射击了吧?附近没有流矢。”看到这队人洪涛又来兴致了,打仗的时候捞不到机会,射几个使节玩也成啊。“官人不打算听听他们说什么?”宸娘倒是没有阻拦,只是觉得这样做有点不地道。“只要不是投降本官就没兴趣,光投降都不成,必须全部自杀,你说他们会答应吗?”说什么?爱说啥说啥,仗都打到这个份儿上了,就算西夏梁太后亲口答应让自己去西夏当皇帝,照样也得射死。“……”不光宸娘在摇头,周围的士兵也都在摇头。“这么远啊……谁嗓门大,去和他们聊聊,让他们再走近点。”使节走到护城河外,看到城头上没啥反应就止步不前了。在这个距离上洪涛射中的把握不太大,必须不能丢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