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区主官!此事……章相乃福建路人士,怕是多有不妥。”赵佣还真被问住了,福建路成为特区之后计划要分为两个省,但分省的工作目前还没完成,遴选主官的事儿自然也就没开始呢。就算开始了,这个职位也轮不到章惇去做。倒不是说他不配任一地主官,而是他根本不在规划之内。特区这个事儿别说章惇玩不转,就算赵佣自己也玩不转。听上去仿佛挺容易的,弄个合作社、供销社,再把商路疏通疏通,当地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朝廷的赋税也就多了。可实际上真不是这么回事儿,不管是合作社还是供销社,再加上商铺工坊,那都是要有一大堆懂行的人手和好多相应机构辅助,还得根据各地的风土人情、河流大川、气候产物来制定相应的政策,缺一不可。促进社搞了那么多年才摸索出一套经验,也不敢说放到什么地方都好用。放章惇去福建路任主官不是不可以,朝堂里的旧臣全走了才好呢,可去当特区主官真不成,那不是建设去了,而是捣乱的。“陛下,臣以为章相所言有理。我朝臣子要是都如章相一般愿意为朝廷出力做实事,不计较个人得失,大宋江山社稷安亦!”赵佣也算有急智,马上想出个异地为官的规矩把章惇挡了回去,可章惇还没出言坚持呢,王诜突然起身插了话。不光没帮助皇帝一起阻拦,还站到了章惇一方。“摄政王此话怎讲?”赵佣是真蒙了,今天的计划里没这个节目,还带即兴表演的?“特区乃朝廷的特区、陛下的特区、百姓的特区,自然也是诸位臣工的特区。然此事初为时还有诸多非议,若是章相肯亲力亲为,不管成败皆可成为表率。至于说异地为官的规矩,臣以为大可不必在意。不是本乡本土的人,怎么肯出全力为家乡造福祉,臣以为可行!”刚开始洪涛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章家兄弟做事如此干脆,前后不到二个时辰就拿定了主意。但也仅仅是有点意外,既然自己敢假客气,就不怕别人真实诚。福建路是吧?听了这个地名洪涛就知道章家兄弟打的是什么主意。没关系,有本事你们就全使出来,咱不用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呗,到时候孰对孰错一目了然。花一两年时间来说服章惇合算吗?洪涛觉得非常合算。这不是章惇一个人的事儿,他的所作所为会影响一大批朝臣的态度,还会影响章家以及福建中北部很多地主豪绅的态度。经济改革、工业改革、国企改革、基建改革、官制改革、兵制改革其实都不算太难,无非就是在国家高层里重新立规矩。但要是让广大地主阶级和平民百姓一下子接受新政,除非像甘凉路、银州路一般先实行军管,强行推平地方势力,否则会非常非常难。即便能成功,那也得用十年当单位来计算所需时日。假如有一些旧官僚士人能真的加入到这个工作中来,不敢说事半功倍吧,也会把过程缩短很多、让难度大幅度降低。但首先需要让旧官僚士人从心底认同新政,如何认同呢?光靠说是没用的,光靠刀子成本太高,高到政府有可能都付不起。最好的办法就是像章惇一样,把有些能力也愿意接受新事物的旧官员放下去实打实的干。通过每天的耳濡目染和亲身体会,不用费太多话就能心服口服,然后为新政所用。“……既然如此,待到福州路分省完毕章相即刻赴任吧。”赵佣到现在为止也没搞懂自己这位姑丈的心思,但他知道此时不是询问的时候,既然姑丈同意了那就放人。“启禀陛下,臣也愿和章相一起主政地方!”章惇还没来得及谢恩,章楶又站了起来,提出了同一个要求。“荒唐,堂堂当朝宰辅岂能如此儿戏!”吕大防本已心力憔悴不想再多言,章惇走了就走了吧。俗话讲树倒猢狲散,他一走改革派就群龙无首了,必定有一些心智不是那么坚定的官员会转投到自己这边,也不算太坏的结果。但章楶也要跟着一起走就太不正常了,难道说背后有什么阴谋?既然眼下琢磨不出阴谋何来,那就得反对。这也是为官的基本功,只要对头的伎俩暂时看不清就得马上反对,先搅合得无法成行,再回去慢慢琢磨得失。“吕相言之有理,一日中两位宰相请辞,难不成是针对朕!”赵佣也忍不住了,这些老臣是看着碍眼,但走也不能这么走,得我辞了你,不能让你炒了我。“陛下言重了,想来两位大人对特区一事多有疑虑,都想尽快印证一二,此情可谅。只是操之过急,不如这样,章楶先行一步,把朝中事务先交于章惇办理,待半年之后首辅再走不迟。”章楶一出头,洪涛就更加肯定了他们兄弟俩的用意。除了真想和自己斗斗法外,还想给皇帝找点麻烦,逼着自己食言。俩人一起走那是不可能的,朝廷里还又很多日常失去要处理,别想全回家享清福去。什么时候王大、高翠凤、王七他们把位置坐稳了、工作捋顺了,什么时候再放人。章家兄弟的事儿最终还是按照洪涛的意思办,等福建路分省完毕,章楶先去北福建省任高官。但走之前的工作一点不能耽误,全交给章惇担负,谁让你们是堂兄弟呢。“姑丈,他们兄弟都是当地人,章家更是浦城大族,放虎归山会不会反被虎伤?”等大家散了之后,赵佣终于得到了为何这么做的解释,也接受了,只是对章家兄弟不太放心,尤其是浦城章家。“陛下请把心放到肚子里,王总理在福州经营多年,对那边的情况了解得很透彻,当地还有新军驻扎,他们兄弟是聪明人,否则不会出此对策,谅也不敢鲁莽行事。臣倒是很愿意看到他们能把一省之地治理妥当,这不是个人与个人的义气之争执,而是为百姓、为国家造福。古人云殊途同归、达者为先,也说不定真有另一条路可以走通,暂且看两年不急。”洪涛知道赵佣怕什么,在后世人脑子里,什么福建、广州,甚至云贵高原都是繁华之地,坐上飞机高铁几个小时就到了。但在古人眼中,这些地方都是极其偏远、极其落后、极其蛮荒的所在,除了那么几座沿海城市之外,基本就没好地方了。要是当地官员勾结当地豪绅和少民一起作乱,朝廷必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鞭长莫及。南征一次所耗费的钱粮一点不比北伐少,轻则国库空虚,闹大了就得动摇根基。“若是以后的特区也有朝臣如此要求,朕该不该应允?”赵佣担心的还不止安全问题,特区计划他是了解的,只要川陕四路和福州路一做出成绩,下一步就还得有其它州县联名上书加入。不管当地官员想不想,这个名是签定了。到时候如果再有朝臣提出回家乡任职,准奏呢还是驳回?驳回的理由又是什么?“那就要看章家兄弟的本事了,如果他们真有牧民之才,有先例在前何乐而不为。陛下凭空多了一批有用之臣,也不是坏事。”洪涛觉得这不是问题,特区的推广不会太快,完全有时间观察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