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嬷嬷是皇后专门为赵瑜挑选的贴身嬷嬷,负责打理赵瑜身边一切事宜。资历老不必说,单单从宫里出来的这一身份,就足以镇压威远将军府的下人。赵瑜刚刚令沈福总管她院中一切事宜,这个嬷嬷就咳出一声。这一声,是何意思,在场的都是人精,谁会不知。顿时,地上黑压压一群人,虽无人抬头抬眼,可一双双耳朵却是竖了起来。赵瑜声音一顿,没有理会那嬷嬷,只对沈福道:“你可是成家了?”沈福躬身道:“奴才家的在府中大厨房做事,奴才膝下有一儿子,今年五岁,因为奴才和奴才家的都是府中家生奴才,故而奴才的儿子如今在马房帮着做事。”赵瑜点头,“明儿把你儿子带过来,我瞧着不错,就留我院里做个跑腿的吧。”沈福显然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又是在今夜这样的状况下,这位三少奶奶竟然给了他这样大的恩典。能留在主子院子里做事的,那是何等的荣耀。沈福顿时跪地磕头。只是他磕头一瞬,赵瑜背后的嬷嬷,又是一阵咳嗽,声音比方才大了些重了些,唯恐赵瑜听不到一样。赵瑜嘴角动了动,眼底闪过嫌恶,没有理她。唤了沈福起身,又询问了府中其他几个管事一些有关今夜的各种事宜,最后点了府中大总管沈高,问道:“将军离府之前,可是有话交代?”沈高当即上前道:“将军说,府中一切事宜,皆听三少奶奶安排。”赵瑜便道:“既是将军有留话,为何不等我回来,你们就擅自听从沈氏的安排,莫非她就是将军所言的三少奶奶?”不动声色的威怒往往更具威慑。沈高当即弯腰,“奴才不敢!三少奶奶息怒,前些日子大姑奶奶在府中管了些时日的中馈,因着三少奶奶不在,大姑奶奶便吩咐奴才们张罗,大姑奶奶也并未僭越,不过是安排布置了些喜宴收整的事宜。”沈氏是沈晋中的大姐,沈高是府里的老管家,对沈氏,自然格外尊重偏袒。对于这一点,赵瑜能理解却不能接受。她府里的人,若是连主宾次序都颠倒了,留着也是白眼狼。赵瑜略略挑眉,“哦?是吗?你觉得,如何才算是僭越呢?”沈高蹙眉,大着胆子抬头看赵瑜,赵瑜年轻,镇宁候苏恪造反,她作为被镇宁候府养大的孩子,想来也不受皇上皇后所喜,更何况,这些年王氏调养苏瑜,只是将她如同温室的花朵一样娇滴滴的养着,什么正经东西也没有教给她,想来也是容易糊弄。沈高存了小觑拿捏的心,说起话来,眉眼间便带了三分不自觉的轻漫。“大姑奶奶毕竟是三少奶奶的长辈,三少奶奶不在,大姑奶奶不惜劳苦替三少奶奶分担些事情,奴才觉得,三少奶奶合该感激大姑奶奶的,方才当着那么些人的面,三少奶奶就让……”赵瑜知道,她背后的嬷嬷早就不满了。一连咳嗽几次都被赵瑜不甩,现在沈高如此话语,那嬷嬷岂能忍下。赵瑜只略略偏头看了她一眼,那嬷嬷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便喝断沈高。“放肆!你一个奴才,说出这样的话,什么意思?那个沈氏,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是夫家死绝了要来沈家多管闲事还是重金收买你,要你一个府中管事来欺压新进门的少奶奶?”沈氏的夫家,是京都英国公府。原本也是大家,只可惜,英国公晚节不保,前几年忽然迷上江南各大舞坊的姑娘,花钱如水,好好一座府邸,被他败的不像话,府里闹得乌烟瘴气,沈晋中几次替沈氏出头,也无济于事。这样的府邸,宫里出来的嬷嬷,自然敢拿捏。说起话来,毫不客气。“别的且不说,单单她带来的那个姑娘,张口对我们公主殿下说你以为你是谁,我来问问总管,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她站的是什么立场,谁给她撑腰呢?”总管顿时脸色发白。沈氏带了两个姑娘来,安得什么心,府邸上下人人都知道。而将军和三爷是什么态度,大家也都知道。这种时候,他替沈氏出头,简直是……让猪拱了脑子了。想要压下赵瑜,什么时候不行,偏偏用沈氏这件事,真是……阴沟里翻船!沈高无话可说,嬷嬷却是滔滔不绝。“我再问你,我们公主殿下要如何,为何要听沈氏的安排,我们公主殿下沐浴更衣起居洗漱的服侍丫头,难道不应该是我们公主殿下自己做主?为何我们公主殿下一进门,沈氏就噼里啪啦一阵安排,这府里,到底谁说了算?这不叫僭越?敢问总管,什么是僭越,你同我说说,赶明儿进宫,我去回禀给皇后娘娘。”总管早就肠子都悔青了,“是奴才一时糊涂,还请三少奶奶……”嬷嬷却并不放过她,“另外,你是以什么立场和姿态来教导我们公主,要去尊敬你们大姑奶奶的,若是公主的事,都要你这个奴才来指手画脚,是不是说,整个威远将军府,就连威远将军,也要听你差遣?”沈高扑通跪下,“奴才知错了。”“从今儿起,没有我们公主的允许,那个沈氏,并她跟前那两坨肉,不许再踏进府里一步,谁放进来的,到时候,连同谁一起撵出去!”嬷嬷阴狠说道。擅作主张,并未征询赵瑜的意见,赵瑜却也没有反驳。威远将军府的下人,有好有坏,那些存了欺主之心的,是该有个人去收拾她们。原本,赵瑜对这个嬷嬷不喜,想着一会散了花厅议事,就寻个借口将她调到旁出。现在,她改主意了。这,嬷嬷的战斗力,简直彪悍!只要好好调教,让她知道谁才是主子,必能重用。嬷嬷一番激烈言辞落下,凛冽的眼神一扫众人,“你们还有什么要回禀给我们公主的?”众人沉默。“留下他,余下的,散了吧。”指了沈高,嬷嬷扬着下颚道。赵瑜嘴角微翕,没有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