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有意思,你小子果然有意思!老子建这水寨,名虽为匪,却从不干那扰乡祸民的事,此事便是你不提,老子也要给自己讨回个清白!”徐子桢这才起身来到他面前,端起碗来一仰脖子喝了个见底,赞道:“好酒!”他放下空碗,又端起一碗酒来,“我只是例行公事确认一下而已,先自罚三碗向您赔个不是,您老莫怪。”说完一仰头又喝了个干,不等缓口气又是一碗。“好!”老人猛的一拍扶手站起身来,也端起碗来连干了三碗,一抹嘴大笑道,“痛快痛快!没想到你小子不光胆量大,连酒量也不小,老子好久没碰上你这么痛快的小子了,来来,再干!”这酒乃是糯米所酿,入口甘醇微甜,喝着没白酒那么凶,但是后劲却是极大,徐子桢连干三碗后只觉得脑袋微眩,连忙摆手道:“老爷子您等会儿,咱把话说完再喝不迟。”老人看了看他,把碗放了下来,笑道:“老子姓郝名东来,你也别老爷子老爷子的叫唤了,老子五十都没到,没那么老,你要不嫌弃就管我叫声大哥就是。”徐子桢这时站得近了,也看了个清楚,郝东来脸上满是一层淡淡的水锈,想来是常年吃这水上饭的缘故,风吹rì晒的这才显得苍老,但身材健壮双眼有神,哪有半点老态,他赶紧改口道:“东来大哥对不住,我这眼神不好使,您见谅。”郝东来不以为意,摆手道:“老子不爱玩虚的,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徐子桢笑道:“东来大哥,看您这xìng子也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好汉,这被人扣上屎盆子怕是心里不舒坦吧?”郝东来一瞪眼:“废话,只是老子对这太湖水面熟,地面上倒是使不出那么大劲,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咱们可以合作啊,如今这苏州城只有一个老大,相当于您在这太湖的地位。”徐子桢笑道,“这么一来就简单了,那帮杂碎只要出现,就没地跑,要在地面有老花,要钻进这太湖……嘿嘿,有您东来大哥,他能往哪儿跑去?”郝东来道:“你怎么确定他们还会出现?要是那帮兔崽子就此打住了呢?”徐子桢摇摇头:“他们肯定还会出现,因为……温大人压根儿没打算理会他们。”郝东来眉头一皱:“什么意思?老百姓遭了灾他姓温的也不管?”徐子桢笑道:“温大人不是不管,而是那些王八蛋根本就是冲着温大人来的,如果温大人真的派人去逮他们,那就正中了他们下怀,会越玩越起劲,到时候遭殃的还是老百姓。所以这事儿就只能靠咱们,一来咱们水寨的好汉们看着就象真的渔民,他们未必分得清,只要他们敢露面,就得中招;二来么,既然他们号称水匪,那在您这太湖老大的眼皮底下干这事,您也没面子不是?”郝东来瞪着眼睛看他半晌,忽然大笑道:“你小子这嘴皮子也利索,被你说得我要不管那就是丢脸了?好好好,老子还真丢不起这脸,你说的这事我答应了,回头我安排一下,你小子放心吧。”徐子桢拱手笑道:“多谢东来大哥。”说完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补充道,“要抓到人的话别客气,狠狠揍一顿再丢府衙去。”这些冒充水匪的不知道什么来路,但显然和那些掳劫女子的是一路货sè,可绝不能轻易放过。郝东来翻了个白眼:“这事还用你教么?老子不打残那几个王八蛋也枉称个匪字了!我说你小子还喝不喝?”徐子桢以前几乎天天泡在酒吧里,酒量是靠着那些高度酒练出来的,这喝着象糖水似的米酒极易入口,二话不说又连干了两碗,这时下边一个头目走了过来,冲徐子桢一抱拳,笑道:“徐小哥,容我敬你一碗!”郝东来一瞪眼:“什么一碗?有那么小家子气么?三碗!”说完对徐子桢道,“前几rì他的小姨子被拐了,后来让你给找了回来,所以这小子老惦记着要谢你。”徐子桢恍然,难怪郝东来知道他救人的事,赶紧端起碗来:“小事一桩,我就是碰上了顺手而已,请!”这顿酒直喝了个昏天黑地,那些头目一个个都是直爽xìng子,佩服的就是徐子桢这种爱打抱不平又是这么爽快的人,而且难得的是酒量还这么好,当下一个个排着队上前敬起了酒。一开始还是徐子桢一个对那么多人喝,可他也不傻,眼珠一转教起了这帮水匪后世的那些酒吧里的玩法,什么小蜜蜂啊十五二十啊还有吹牛皮猜点数,水匪们原本只会五魁首四喜才的,一见这新鲜玩法顿时兴奋了起来,一个个学得不亦乐乎。可他们哪是徐子桢的对手,不管玩什么都是一个输字,直到过了正午,整个大厅里已是东倒西歪躺倒了一大片,郝东来也已是醉眼朦胧,徐子桢虽然也头重脚轻的,但好歹还能保持清醒。郝东来边打酒嗝边竖起拇指,语无伦次地笑道:“你小子好……好酒量,不过这拳划得更……更好!你小子就……就他妈是一酒神啊!”徐子桢忽然发现郝东来手捂着胃部,脸上隐现痛楚,奇道:“东来大哥,您这是?”郝东来摆摆手,苦笑道:“年轻时不当回事儿,现在闹老寒胃。”徐子桢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脸上不动声sè,心里却把这事记了下来,老胃病么?眼看时间不早,他趁着郝东来还没迷糊,赶紧告辞,抓假匪的事情不用他多提,相信郝东来自己都会放在心上,而且今天初次拜会郝东来,也不方便深聊些什么。何两两的姐夫也是喝倒的其中一个,郝东来另安排了人送他,任他来的时候已经努力看路,可还是没记得一点这太湖水路,他心中暗赞:郝东来找这地方当窝还真是不错,除非是以后出了直升机什么的,不然想找到那地方简直就是做梦。一路的西风吹来,徐子桢肚子里的酒终于起了反应,船靠岸后他还照着往常那样起身一跳,却不料头一晕脚下一软,差点摔个狗啃泥,把送他的那个喽罗吓了一跳,要想扶他一把,却被他挥手推开。自己好不容易在水寨里闯出个酒神的称号,要是在这最后关头趴了,那可丢人了。徐子桢拒绝了那个喽罗的相送,一个人摇摇晃晃往回走,这里还是城外,一路上几乎不见人影,不过天还没暗,他也不急,要不然自己这一身酒气回到府里也不太好看,万一碰上温娴怕是又得招来几个白眼外加训斥。他正慢悠悠地走着,忽然听得身后一阵马蹄声,接着有个清脆的声音喊道:“让开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