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桢猛一抬头,就发现身旁四周的街角墙沿有好多条身影,这里是一条幽静偏僻的巷子,这些人躲在暗中确实很难被发现,但现在已被大野喝破,他们也不再藏匿身形,一个个窜了出来。月光洒在这些人的身上,照得他们手中的钢刀闪着白光,身上全都是黑底红边的衣裤,脚下是薄底高沿的快靴,为首的捕头手一翻亮出一枚腰牌,喝道:“徐子桢,我等是开封府捕快,你若不想多受罪便乖乖受缚!”徐子桢明白了,自己还是暴露在了官家的视线中,不管这些捕快是不是那什么王管家的侄子叫来的,今天总归是碰到麻烦了。他不禁苦笑,原本自己想被抓去却安然无恙,现在不想被抓了却被捕快给围了,这还真让他有点哭笑不得。开封府是汴京的首府衙署,也是北宋京都官吏行政司法的所在,开封府的捕快出动到一般都是大案要案,徐子桢无奈地叹了口气,以自己的身手要想逃脱是没问题的,可再想留在汴京找康王赵构就难了,可是如果不逃的话那就得落在王黼他们一票人手里,命都难保。徐子桢在一瞬间做出了决断,大吼一声:“大野,跑!”话音未落身子猛一前冲,朝着那数十个捕快扑了过去,他是兰州城外大破西夏铁骑的万人敌,这一发起威来浑身散发着一股难以掩住的杀气,那些捕快是识货的,顿时浑身一凛持刀摆阵准备对敌。不过接下来的事让他们惊愕得下巴都掉到了地上,徐子桢身形才刚冲出两步,忽然脚掌撑地原地滴溜打了半个转,回身一把搂住卓雅朝着反方向拔腿就跑,那速度快得让人难以置信。捕头大怒:“竟敢使诈?追!”众捕快措手不及之下失了先机,但他们毕竟都是公门好手,很快就反应过来,跟踪的围捕的抄近路的很快就自发分散了开来,大野早在徐子桢大吼时就已毫不犹豫地跑了,而他毕竟不在捕快们的抓捕名单上,因此倒也没人去管他。片刻之后这里又恢复了僻静,黑暗中一个人影冒了出来,正是大野,他看了一眼徐子桢离开的方向,撇了撇嘴泰然自若地回了客栈,杏子堡外芏嗣泽的几千西夏精兵都没能抓得住少爷,这些废物捕快更不需理会。可是他好像忘了,当时是有他堵住了唯一的路而且以命相搏为徐子桢争取的时间,可现在徐子桢在汴京人生地不熟的,关键是手里还抱着个身材高挑的卓雅。数十个腿脚轻便的捕快分各路包抄着,徐子桢只能咬着牙没命地跑,好在汴京城的街道是棋盘式的,东西向南北向纵横交错,不象苏州城内的小巷那么幽深,也不会出现跑半天发现是条死路这种情况,所以徐子桢虽然还在捕快们的视线中,倒也不至于走投无路,不论怎么跑总能找到出路。但是徐子桢毕竟手里多了个人,奔跑起来多有不便,没多久他就觉得脚下越来越重,嗓子眼也开始泛起了血腥气,他知道这么下去很快就要支撑不住,到时候一旦被围住只能逼不得已地动手了,结局不管是赢还是输,自己要想安稳地找到赵构助其成事的计划就彻底落空了。这里毕竟太过陌生,徐子桢的速度终于减慢了下来,因为那些捕快还是仗着地形之利将他围了起来,这里是一处宽敞的场地,旁边有个没搭完的戏台子,还有凌乱堆放着的砖石竹木等物,四周没有高楼遮挡,放眼望去一目了然。数十个捕快已先后围了过来,手里拿着铁链钢刀等武器,他们追得也辛苦,一个个气喘吁吁的,嗓子里冒着火,眼里更是冒着火,恨不得将徐子桢锁住后痛打一顿才能解气。徐子桢到了这时反而安静了下来,他将卓雅轻轻放到地上,低声说道:“对不住连累你了,呆会儿打起来要是有人趁乱抓你,你不用反抗,等到了衙门把你的身份亮明就是,没人敢为难你。”卓雅居然一点都不着慌,反而冷静地说道:“莫非你只会说对不住么?不过这场面你就已放弃了?”徐子桢愕然,随即失笑:“你说得对,老子千军万马都闯过,还怕这些鹰犬?”他嘴里说着笑心里却着实笑不出,开封府的捕快名头摆在那呢,眼下这情形怕是不经过一场血战是不会罢休的了。捕快已经动了起来,他们慢慢围上,最前沿的几个抖着手里的铁链,只等看准机会套在徐子桢脖子上,徐子桢暗叹一声拔出腰间的刀来。老子真和赵构没缘分!就在这时变故陡生,一阵急风骤雨般的破空声猛然从旁边传来,那些捕快接二连三地发出一声声痛呼或闷哼,接着纷纷倒地不起,铁链钢刀落在地上,发出叮当乱响的声音。徐子桢一愣,随即大喜,他见识过这种暗器功夫,而且是两个人使过,一个容惜,一个水琉璃,他喜出望外地大叫道:“容惜,琉璃,是你们么?”可是黑暗中却传来了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莫再迟疑,快走!”呃,怎么是一老头?谁啊?徐子桢失望之余又起了好奇之心,忍不住朝声音传来之处看了一眼,只见不远处的半堵围墙上临风站着一个身形清癯的老者,眉目间有些熟悉,居然是当初在西夏时曾到那间军营中破开屋顶救过自己的三绝堂中人。捕快们已经没一个能站得起来,全都捂着脚踝在地上辗转挣扎着,徐子桢强忍好奇继续抱住卓雅就走,那老者远远看着,一闪身也跟了上去。不知道又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不过徐子桢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这里是个更为偏僻的地方,周围是一片树林,连户人家都看不到,徐子桢寻了棵树一屁股坐了下来,使劲喘了几口粗气缓了缓,四周看了看忽然叫道:“喂,你还跟着么?”四周一片安静,徐子桢也不急,就这么等着,黑暗中一个身影闪了出来,正是那老者,他身穿一件青色长衫,腰悬长剑,远远望着徐子桢,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炯炯有神:“徐公子,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