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七,本王传你来是有一事告知,你父私会天下会匪党,意图行刺左帅,被禁卫查知,已……唉!”兀术没把话说完,最后只叹了口气,扭过了脸指了指安躺着的尸首。.颜玉淙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僵硬地转动脖子往身边看去,满脸的不敢置信,她慢慢蹲下身子,双手颤抖着将白布掀开,露出一张满是血污的脸来,颜玉淙浑身一颤,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一般,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颜重山本是河间府兵马都统制,自从那里沦陷后他就归顺了金国,并被委以重任,就连女儿颜玉淙也被兀术选中进了他的天罗之中,前后算来已经有两三年时间,父女二人本已算是四王子兀术的心腹人物,只是颜玉淙怎么都没想到,父亲竟然只是假归顺,暗中还和天下会人有来往,这一点就连她这当女儿的都不知道。颜玉淙呆呆地望着父亲的脸,眼中没有丝毫神采,只有一片死灰色,或许是悲伤过度,一时间她竟忘了流泪。兀术也不打扰她,只静静看着这一切,片刻之后颜玉淙终于有了动静,抬手轻轻替老父阖上眼,脸上不见喜悲,只有一片死灰与木然,兀术心念一动,轻叹道“本王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但不论怎样你已不能再留在天罗堂中了,念在你我主仆一场,趁此事还未被大帅知晓,你……唉,回去吧。”颜玉淙的动作顿了顿,机械般地抬起头“回去?我还能回哪里去?”兀术道“你父亲既已身死,本王便不再追究,你……即便是回宋,本王也不会怪你的。”颜玉淙依旧怔怔看着父亲的脸,半晌没有回话,回宋?大宋境内已再没自己半个亲人,回去又能找谁?这一刻她心中万念俱灰,举目天下自己唯一的亲人,那个最疼爱她的父亲死了。这一刻她不知自己要干什么了,她只是个女人,而且从少女时就在金国境内成长,究竟宋和金谁才是她的故土已经成了个模糊的概念,父亲死了,死在金人手里,但起因却是宋人,她究竟该找金人报仇还是找宋人报仇?颜玉淙茫然了。“我还活着干什么?还活着干什么……”颜玉淙想到了死,想就此追随父亲而去,可这时她的脑中竟忽然浮现出了一张坏笑着的脸来。徐子桢!那个曾在太原城内强占了自己身子的人。不知怎的,颜玉淙心中猛的一颤,一种古怪的情绪浮上心头,她的右手缩在袖笼中悄悄抚着自己的小腹,这个动作细微之极,连兀术都没能发现。兀术提出一个小包裹来放到桌上,轻叹道“念在昔日之情,本王赐你百金,将你父亲好好安葬后便回去吧。”他的脸上虽装作一副无奈悲伤的神情,但心中却已打定了主意,颜玉淙是个人才不假,但她父亲却假意归降并暗中与天下会相通,虽无证据表明她也参与了其中,但总是不能再留她了,只不过现在还是要再试探一下,看看她究竟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或着与宋境什么人还有联系。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颜玉淙竟然摇了摇头,轻轻将父亲身上的白布依旧盖起,对桌上那个包袱看也不看一眼,神情黯然地说道“玉淙无家可归,亦无颜留在天罗堂,殿下恩典玉淙铭记在心。”兀术眉头一动“那你将欲何往?”颜玉淙垂目看了一眼老父的尸首,两行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忽然一撩裙摆跪倒在地“玉淙多谢殿下栽培之恩,不敢再求分毫赏赐,我已早非宋人,何谈归宋,玉淙只愿寻一处山野静地将家父安葬,守灵终生,请殿下成全。”她话一说完就深深伏了下去。兀术眉头舒展了开来,他看得出颜玉淙真的已心灰意冷,不象是和大宋之内或是天下会中有勾结的样子,既然这样就好办了。“好,本王成全你便是,你这便去吧。”“谢殿下恩典,玉淙告退。”颜玉淙带上父亲的尸首退了下去,帐中又恢复了安静,但很快帐帘又是一动,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兀术象是知道谁进来一般,头也不抬地说道“等她出了城,找个地方将她处理了吧,莫让人见到她。”“属下遵命。”那人应了一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眼中精光隐现,赫然就是数次从徐子桢手中逃脱的莫景下。……大名府城北的一条小路上,一辆马车缓缓驶着,驾车的是个女子,身穿着麻衣,头戴黑纱,将一张脸完全遮挡了去,车里没有别人,只有一口棺材,而驾车的正是刚从大名府内出来的颜玉淙。天色很是阴沉,眼看着就要下雨,颜玉淙却不急着赶路,只装作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虽然悲伤之极,但心里还是比谁都明白,以天罗堂的隐秘,自己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退出?而且以她对兀术的了解,自己是绝不可能真的全身而退离开的。在路的右侧是前朝开凿的运河,河面宽阔水流湍急,或许是天气原因,河面上看不见一艘船只。雨点终于落了下来,先是零星几点,很快就变成了密密的雨丝,秋天的雨点不大,但很扰人,又阴冷又缠绵,对赶路的人来说更是阻挡了视线。颜玉淙脸上的黑纱很快就被雨水打了个湿透,她轻抬素手摘下面纱,从车辕边拿起一顶斗笠,只是在她刚要戴上斗笠的瞬间,忽然耳中听到一声清晰的尖锐破空声,她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将身子一转。笃的一声,一枚闪着寒光的飞镖擦着她的后腰钉入了车厢门框上。颜玉淙翻手抽出长剑来,跳到车旁冷冷地望着路边林中“赤一老鬼,出来吧。”“嘿嘿,老夫真当你悲戚过度乱了方寸,原来真是装的,还是殿下看得明白。”随着一声夜枭般的怪笑响起,一个身影从林中踱了出来,脚下一瘸一拐,正是天罗赤堂掌堂,那个神秘的老鬼莫景下。手机请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