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巨舰升起了帆,借着西风往东行去,远离海岸,直到看不见海岸线时高璞君忍不住疑惑地问道:“你不是说要先一步到达北苏州么,为何还要多作这番手脚?”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在海平面上已只剩下了大半个,闪着红彤彤的光芒,象个煮熟的鸭蛋黄,徐子桢道:“就是因为要快,所以我不想让岸上的人看见我是怎么个快法。”高璞君道:“以这船的速度若直行北上也需两日,还能多快?莫非你还能一日就到不成?”徐子桢神秘地一笑:“我要真能一日就到怎么办?要不咱们再赌一个?”高璞君脸颊微红,一粉拳捶在他脑门:“赌你个鬼!爱说不说!”徐子桢揉了揉脑袋嘻嘻笑了笑,忽然笑容一收,喝道:“两两。”何两两应声:“到!”“换火!”“是!”何两两急匆匆而去,高璞君看得一头雾水,索性提着裙裾跟了过去,来到锅炉房门口,已经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风,高大小姐管不了这么多,顺着台阶快步跑下,却正看见何两两指挥着众人将沿墙的那一堆大木桶搬了过来。从上船时高璞君就见到这些木桶摆在这里,可从来不知道这是什么,有什么用,问徐子桢他们也没人说。这些木桶很结实,理工系那些小子用撬棍等工具使劲撬动才能打开,高璞君凑近一看,一股刺鼻的味道呛得她连咳了几声,不过她也猛然醒悟。“黑火油?”何两两一边指挥一边和高璞君解释道:“大哥生怕船上有金人的细作,所以自上船以来一直没明说,嫂子请见谅。”高璞君一惊:“他知道有细作?”“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但大哥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要有细作的话这海上漂着他传不了消息,但搞破坏还是可以的。”何两两说完就忙去了,高璞君心中一阵安慰,以前那个粗鲁莽撞的徐子桢终于不见了,如今在海上四周都是茫茫海水的情况下他还如此小心,她不由得想起当初他们翻山越岭赶去太原时,徐子桢单人匹马引走百骑金兵的事,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不禁一暖。不过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高璞君收拾一下情绪继续看着,她对任何她不知道的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徐子桢的那些古里古怪的东西,比如眼前这个巨大无比的蒸汽机,她已经知道了原理,但还是没能完全明白其中奥妙。何两两的指挥快速而又淡定,高璞君这下看明白了,原来就是用黑火油代替原先炉膛中的精炭,整桶整桶的黑火油从炉膛口倾倒进去,火势顿时猛的涨了起来,火苗子象一条条鲜红的舌头般从炉底的缝隙中钻出。黑火油燃烧起来的热力比之精炭要高了太多,可就是有一点,烟太浓了,炉膛里不光冒出一圈密密的火苗,随之而来的还有滚滚的黑烟,刺鼻难闻,让人眼都无法睁开。火力猛了烟就大,烟小了火力却不够了,这两者究竟哪个好?高璞君正在心中暗忖,却见两个理工系的少年奔向一旁,那里有个硕大的木制摇臂,两个少年四手齐握,顺时针摇动了起来。这摇臂显然需用不少力,那两个少年也算这些人里体格壮硕膀大腰圆的,摇起来还是很显吃力,但是初时摇得缓慢费力,渐渐的越摇越快,而高璞君这时却惊愕地发现,这锅炉房里原本已将充斥满的黑烟竟然顺着炉膛又回去了,她大惊之下也顾不得炉子边烫得站不住,快步冲了过去细看。炉膛上方是一个铁皮打就的罩子,用绳索吊着倒扣在炉子上方,看着就象是个无比巨大的漏斗一般,漏斗的中间有个黑火油木桶般粗细的口子,接着一条长长的铁皮管道,直直地通向房顶处,出了屋外。那两个少年手里的摇臂不知有什么机关,竟然摇动间能把那些黑烟吸入管道内,这么一来所有因燃烧产生的黑烟全都快速排了出去,锅炉房里虽然还有那股难闻的味道,可烟却一丝也看不见了。高璞君哪还站得住,转身奔了出去,回到甲板上后来到锅炉房外细细察看,只见一个排烟口正伫立在锅炉房顶,上边还隔空了做个小小的盖子,以防雨水灌入,而此时正有一股浓浓的黑烟喷出,在行驶的巨舰上空拖出一条黑色的尾巴。“怎么样老婆大人,你老公我厉害不?”耳边传来徐子桢贱贱的声音,高璞君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这也是你造的?怎么弄的?”徐子桢嘿嘿一声坏笑:“今晚再双那个游一次,我就告诉你。”高璞君顿时霞飞双颊,咬着银牙一把掐住徐子桢腰间软肉:“说不说?”“哎呀呀放手,我说我说!”腰是徐子桢的软档,怕的就是被掐,他无奈之下只能服软,“屋顶那里我做了个排风扇,其实挺简单,就是几个宽竹片,底下有人摇那个摇臂,竹片就轮着圈转起来,哦,就象咱们船尾的螺旋桨,原理其实是一样的。”高璞君本就聪明,此时被徐子桢这么一说顿时明白过来,她刚要再细问,却忽然感觉到脚下一震,然后只见船身竟然突然间加速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快,船舷外白浪翻滚,这么一艘巨大的船竟然驶出了烈马奔腾的感觉,高璞君再次惊得愣住了。徐子桢悄悄挣脱高璞君的“魔爪”,溜到一边喊道:“两两!”“大哥。”何两两擦着手跑了过来。“准备好了没?”“好了。”“不错不错。”徐子桢又找来了老彭,笑嘻嘻地说道,“怎么样老彭,让你和你的兄弟们单挑几千金狗你敢不敢?”老彭目瞪口呆:“几千?”徐子桢道:“对,也有可能上万。”老彭愣了半晌,猛的一拍大腿:“敢,我死也敢啊!”说完却狐疑道,“就我和我的兄弟们?”“不不不。”徐子桢摇了摇手指,笑眯眯地道,“还有你那四艘船,和十六门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