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恍然,方才想起今日乃是太后寿宴,京都官员、命妇已然陆续进宫了。不过姜太后等人也并未着急,而是挥退禀报之人,待到殿门一关上,众人又皆将目光望向了姜老夫人,“母亲,您看,咱们是不是问一问小禾?”姜思静方才注意到,这个祖母自始至终都在捻着佛珠,未出一言,就连她的表情也带着惯常慈爱的笑,仿佛对于家族面临的危机从未听到一般。而听到众人相问,手中捻动佛珠的动作才停了下来,“既然小禾不说,自然有她的打算,莫非这闲暇的日子你们过够了,想去替她分忧不成?”姜二夫人便是讨好一笑,“儿媳也是担忧,毕竟小禾还只是一个孩子,她如今还不到十五岁,我们这般年轻就躲在后面,这是不是……”有些太躲懒了?虽然他们姜氏有培养小辈的传统,但是这么早将孩子推到最前面的还是头一份,原本他们让小辈参与议事,只是让他们逐渐去了解家族内部,慢慢接手,谁想到出现姜沉禾这么个妖孽,当然……她的女儿也不差,一个统观全局,决定大事,一个注重细节,着重小事,两人配合,竟然能够独当一面,生生让他们这些长辈闲下来了,就连长老们提出的反对意见也越来越少,通常能情况下两人一块商量出的计策皆是全票通过。“呵呵--”姜老夫人呵呵一笑,挑眉瞧了一眼姜二夫人,“既然你这般体贴,你去问就是,老太婆我不管事多年。”说完,闭上眼睛,继续捻手中的佛珠。“这……”姜二夫人被生生一噎,心中委屈的嘀咕,“不管事,那您老昨日怎么还突然管事了?”当然她这说话的声音极小,姜老夫人听不见,姜三夫人和姜夫人面面相觑,姜太后轻叹一口气,突然又笑了,“既然她好不容易收了那贪玩的心,终于肯担起大任,我们也就成全她吧,这孩子虽然本性活泼些,做事却十分妥帖,我们就且暂时放下心来,好好清闲清闲吧。”姜二夫人和姜三夫人听言也皆点头,姜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对于亲生女儿从来都不逼迫,总是随着她的性子来,所以这些日子明明觉察出不对劲儿来,也不知如何问。而如今就连婆婆都说不想管,她便也慢慢的放下心来。而此时的姜沉禾却并不知众人都猫在大殿中谈论她,她此时迎来了一个想念许久的来客。他们所处的位置并非宴会当中,而是漫步在一条极为幽静的小径上。没有太过恢弘的建筑,却颇有田园的朴素之气,大片的野花盛放,缤纷的色彩迎风摇曳,而远处是一个小木屋,脚下是碧绿的青草,微风吹来,草香阵阵。两人安静的走了一会儿,那妇人终于停了下来,突然握住姜沉禾的手道:“这个……还是由姜小姐继续保管吧。”姜沉禾一颤,目光凝在手心的玉佩上,上面用梅花小楷镌刻着“碧瑶”二字,正是楚碧瑶在临行闵县的时候赠送她的身份玉佩。姜沉禾在手心握着,并没有接过,而是颤声道:“都是我害了碧瑶,倘若不是我,或许……”邵阳郡主摇头,“这不怨你……”她这样说着,目光直视姜沉禾,“姜小姐,人各有命,这是她的命,哪怕是没有你,她那性子也会请求去闵县的!”姜沉禾默然,楚碧瑶就是个天生的医者,她对医道狂热,天生看不得有生病的患者,可以说,闵县于旁人而言就是个地狱,而于她而言却是获得快乐,实现自己理想的地方,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是邵阳郡主能够这么看的开,她也着实吃惊的。“拿着吧……”邵阳郡主叹气,将玉佩埋在姜沉禾的手心,又盖住她的手,道:“既然她当初想要送的是你,那么我这个做母亲的岂能违背了她的心愿?”姜沉禾握了握手中的玉佩,这枚玉佩本是她在政变之前让夹在一封书信中命暗卫送出,本意是为了求楚家的龙虎卫……而楚家也答应了,她便想这玉佩邵阳郡主一瞧见,断然是舍不得还回,毕竟这玉佩乃是楚碧瑶从小佩戴,却不想……母爱何其伟大,又何其宽容?只是为了完成女儿的心愿,却放弃了一个可以睹物思人的特殊物件。姜沉禾最终收回了手,既然邵阳郡主如此果决,她何须再犹豫?邵阳郡主见她如此,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对于亲生女儿看重的这个朋友还算满意。“时辰不早了,姜小姐还是说说,那三万龙虎卫派什么用场吧,如此我们也好做好准备。”姜沉禾点头,她今日见邵阳郡主主要还是这件事,便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需要在陛下要求楚家支持的时候,楚家能够支持我们姜氏。”邵阳郡主一震,“难道姜小姐是要换皇帝?”对于这个皇帝不满意?姜沉禾点头,“政变时候牺牲的那两万龙虎卫也正是为了这件事。”邵阳公主震惊的看着她,但最终也没有问什么缘由,那缘由她也不想知道,只是点头,“既然此时乃是我们早就谈妥的,我们楚家自然不会反悔。”他们楚家不参与政变,是谁当了皇帝都无所谓,他们楚家要的是代代繁盛,而不是为了百年的烈火烹油后衰落下去。姜沉禾朝邵阳郡主施了一礼,“那就多谢郡主了!”邵阳郡主摆手,如此二人要说的话也说完了,邵阳郡主先行离开,姜沉禾则是站在原地,一直望着她的背影。政变的时候两万龙虎卫并没有直面皇帝,而是同各大家族相斗,她就是不想让各大家族、让独孤衍知晓她早就同楚家达成了协议,如此,在登基大典的时候,一旦独孤衍有所异动和准备,她也能够完全镇压!她不想出任何的意外!当然,为此她也答应了楚家,会让楚家再掌控皇城十二卫中的一卫,当然,这也是以后的事情了。渐渐的,邵阳公主的视线终于完全消失了,姜沉禾才举步向前走去。寿宴上,早就是花灯满园,五彩缤纷,命妇贵女们皆在自己的席位上坐好,太皇太后高高的坐在席位上,慈眉善目的看着众人,她手中捻动着佛珠,仿佛心情极佳,丝毫没有受到那些诟病传言的影响。姜太后则是坐在一侧,小声同太皇太后说着什么,独孤衍偶尔也答上几句,三人一起闲聊的样子很是温馨。姜沉禾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在自己的席位上坐好,对于席位的安排也没有什么感觉。而事实上,他们姜氏一族对于皇权也没有多少尊重,什么忠君二字,在他们的姜氏看来是嗤之以鼻的!因为那是强者制定的规则,这些规则限制着弱者对他们的臣服,只有没有底蕴的世家才遵从那些“忠君之道”。而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自然也有大族的骄傲,对于掌握皇权的独孤氏是十分看不上的,所以,他们姜氏在宫中其实对宫中规矩也并不是那么严守,大多还是按照族中规矩来,只有在有旁人的时候才会遵守宫规,防止被旁人抓住把柄罢了。而这时候,一个身着湘妃色袍子的少女走了上来,笑道:“大姐,你回来了。”姜沉禾抬头,就对上姜思静那担忧的眼,轻轻的点头。“如何了?”昨日她已然告知姜思静自己今日去见邵阳郡主,她自然问的是这件事。姜沉禾点头,“很顺利。”姜思静轻轻吐了口气,便在她的身旁坐下,目光却望向距离他们不远的席位,“大姐,你瞧。”姜沉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一身着葱绿色长袍的少女,她头上的钗环十分简单,无一丝华丽,却愈发显得质朴脱俗,宛如绿衣仙子一般。那人不是旁的,正是陆成珺,姜沉禾却并未注意这些,而是直接细观其面容,纵然有白粉很好的遮挡,远远看上去也并无任何异样,可在姜沉禾看来,那层粉根本遮挡不住她憔悴的脸。“看来她这些日子很是煎熬。”姜沉禾收回目光,淡淡的笑道。姜思静嗤笑一声,“大姐看穿了真相却并不戳穿她,她如何能够睡好?必定是担惊受怕,害怕大姐对她动手。”姜沉禾笑了笑,“听说昨夜她终于将消息传出去了?”自从出了姜天晟杀人的事情,姜太后好几日都不想吃糕点,昨夜才想吃了一些,陆成珺才有机会传递消息。姜思静点头。“传的是什么消息。”“太后娘娘找到了三皇子的下落。”姜沉禾一震,很快脸上露出轻嘲,“她这挑拨离间的本是还真是高,她先是传出姑母要废除独孤衍的消息,独孤衍还可以置之不理,可以有所怀疑,但是如今她给了一个独孤衍相信的理由,想必今日就派人去城西了吧?”她这样说着,姜思静已然望了一眼高台上的独孤衍,嘴角轻轻瞥了一下,“派去的人已然回来了,可惜什么端倪也没有看出来。”那被他们掉包的人早就被姜沉禾施了障眼法,哪里是这些小小凡人能够看出的?姜沉禾淡淡一笑,“独孤衍天性多疑,纵然看不出端倪,他为了让自己安心,也会找陆成珺问个清楚。”姜思静点头,“只是恐怕不光是问事情,也许还有叙旧……”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冷厉的光芒,脸上的讥讽更甚。“有人来了!”姜沉禾突然提醒,方才他们周围还无人坐席,现在有一群人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姜思静立即停止了说话,朝那远来的一行人望去,不禁眼睛一亮,姜沉禾见她如此,也转过头去,眼中登时现出欢喜之色,“父亲!”“哈哈哈!臭丫头,才发现为父,你们两个聊什么这般专注?”荣国公一巴掌就拍在姜沉禾的肩膀上,那力道之大,令姜沉禾吃了一惊,倘若她不是修仙之人,骨头都要碎了!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抬头望向荣国公,“父亲您……”本想委屈几声,却猛然惊住,“您……您的修……”竟然是感气期第五层巅峰了!“哈哈哈……”荣国公大笑,“怎么样,你父亲我厉害吧!”姜沉禾的眼睛亮如星辰,“您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军中么,怎么会……进境这么快呢?”容国公神秘一笑,“为父自是有法子!”姜沉禾正要刨根问题,却听到远处传来“哐当--”一声,便转头望去,不禁吃了一惊。“你这人……你……你好没规矩……”远处,一位少女指着一俊美少年怒斥着,只是当她看清楚少年的脸,双颊登时泛起红晕,一双眼睛也直了。那啥,这几张写成珺倒霉哈,晚上还有一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