蜇伏于西市的许多江洋大盗、城狐社鼠,在一个午后,陆续离开西市,出了金光门,西行三里,悄然拐向郊外的一条野路。静官和云天空是两个不同渠道的“地鼠”,静官掌握的是黑道资源,云天空掌握的却是下九流资源。这些从事下九流行业的人只要价钱合适,偶尔也会干些脏活儿。等在郊外一片坟茔之中的,只有刘啸啸一个人。这些赶来的人到了地头儿,也不与他寒喧,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或者坐在草地上,甚而有些百无忌惮的人,大剌剌地坐在了别人的坟头上、墓碑上。刘啸啸面前插着一根削直的木棍,等那棍影儿挪到了事先划定的刻线处,刘啸啸拍了拍巴掌,向众人团团一抱拳,朗声道:“各位英雄,承蒙相助,在下感激不尽!”一个颊上没有二两肉的瘦子猴子似的蹲在一块墓碑上,懒洋洋地打断他的话道:“成啦,客套话就别说了。我们来呢,都是冲着你的大方!依照江湖规矩,先付一半,事成之后,再付一半,拿钱。”“对对对,付钱!交代一下,要对付谁,什么手段,不要罗嗦,大家都忙的很。”众人七嘴八舌聒噪一番,刘啸啸略显尴尬地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袱,把它放在一个坟头上,将包袱打开,一枚枚金饼儿摞在其中,阳光一照,金光灿烂。刘啸啸退后两步,道:“各位,请自取!”那个瘦子“嘿”地一声,突然凌空一个前空翻,在空中滴溜溜地翻了三圈儿,这才落地,可他脚尖只在地上一点,又是一串跟头,动作极为敏捷,他翻到那摊着金饼儿的坟前,伸手刚要去抓,面前陡然出现一只手,已经先行从那上边拿走了一块金饼。这人穿着一袭儒衫,像个破落的读书人。他是走过来的,步履从容,身姿端正,可是却像是会缩地成寸似的,对比那瘦子后发先至,顷刻间便闪至坟头,抢先拿到了酬金。“翻个屁的跟头,看着虽炫,怎及得这样走来迅捷。”那破落儒生不屑地瞟了眼瘦皮猴子,淡然地走开。瘦猴儿冷哼一声,也伸手拿了一块金饼,这回倒不卖弄身法一溜筋斗地翻回去了,而是慢慢走了回去。其他人也纷纷上前来酬报,其中不乏卖弄本领的,各施手段,各有绝活,看得刘啸啸目不暇接。等众人都取了酬报,便有一个满面皱纹、白发苍苍,眉梢唇角都耷位着,一脸苦情的老汉咳嗽一声道:“你要我们对付什么人,现在可以说了。”刘啸啸脸上露出一丝怨毒神色,道:“我要你们对付的人,叫李鱼,西市署署的*长。”周围十几个人登时神色一怔,怔了片刻,一个魁梧的打铁匠般的大汉厉声道:“足下应该明白江湖规矩!就算你要我们杀官,也未尝不可!但有一条,不吃窝边草!我等如今都寄身西市,你却要我们对付西市署*长,我等还有安身之所在么?”瘦皮猴儿蹲在墓碑上,扬手一抛,金饼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落向刘啸啸。瘦皮猴儿道:“老子不干了!”刘啸啸并未接那金饼,待那金饼将要落至面前,刘啸啸突然伸出右手,右手拇指金灿灿的,“当”地一声,在那金饼上一捺,那金饼就飞回瘦皮猴儿面前。刘啸啸道:“我有三个理由,你们必须答应!”瘦皮猴儿伸出两指,将那金饼在空中挟住,目光炯炯地盯着刘啸啸:“你说!”刘啸啸道:“第一,你们虽然坑蒙拐骗、杀人越货,诸般不法,俱都做过,但是既然混迹江湖,江湖道义总该遵守的!今天,你们既然来了,就是接了我这一门生意,你要退出,就是砸了你的招牌,以后还想不想在道上混了?”一个胖头陀咧嘴一笑,跟笑弥勒似的:“第二呢?”刘啸啸道:“第二,你们只知那李鱼是西市署*长,可知刘某是何许人也?”刘啸啸环顾众人,见他们都未作答,便一字一句地道:“我是赖跃飞赖大柱的人!”众人怵然一惊,面面相觑。刘啸啸脸上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笑容,道:“现在你们明白了?你们做这件事,未必就会毁了你们的安身之处,相反,有可能让你们生活的更自在。如果你们失信,从此江湖上无法立足,就是在西市,也再没有让你们安身的所在。相信我,赖大柱,有这个本事!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得看我们的脸色行事!”那破落儒生喃喃道:“原来是‘东篱下’内讧。我就知道,报酬如此丰厚,事情必然复杂。”一个乞儿般的老者悻悻地道:“三十老娘倒绷孩儿,老朽也有被人坑的时候。”一个唇薄颧高的三旬妇人尖声道:“那第三呢?”刘啸啸笑吟吟地道:“第三,我要你们做的事,并不是当众公开杀李鱼,你们只需要配合我做些事,李鱼,我要亲自杀!”那个魁梧铁匠般的大汉哧哧笑道:“你?你有这本事,还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动用我们?少吹大气了。”刘啸啸睨了他一眼,身形突然一掠,双指叉向那铁匠般大汉的眼睛,大汉又惊又怒,急忙抬手来挡,谁料刘啸啸只是一记虚招,马上掣手,抓向他腰间尺余长的一口短刀。那大汉哎哟一声惊呼,情知上当,但刀已落入刘啸啸手中。四下里几个模样各异的黑道中人惊怒不已,纷纷掣兵刃向他攻来,刘啸啸脚下高低起伏,如踏醉步,掌中一口刀上下翻飞,凌厉诡异。他用的是左手刀,左手刀角色诡奇、力道偏异,本就与寻常刀法大相径庭,再配合他忽前忽后、忽高忽低、扑朔难辨的诡奇步法,一口刀攻向的位置与常人惯于防守的位置大不相同,一个人对四五个人,居然弄得大家手忙脚乱。“当当当当当……”一串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刘啸啸抽身而退,手腕一扬,那刀脱手飞出,落向那铁匠般的大汉,被那大汉一把接过。刘啸啸傲然道:“你说刘某本领如何?”破落儒生道:“足下如此武功,何须我等相助?”刘啸啸沉声道:“当然需要!因为,我不只是要杀他,我还要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灰飞烟灭!我要他的兄弟死亡离散!我要他努力做成的事一败涂地!我要他的女人奉迎于我的**!我要他,在悔恨与恐惧中死去!”那中年妇人讶然道:“什么仇、什么恨,居然这般歹毒?不过,我喜欢!”乞儿般的老者道:“给足下打打下手的话,倒是使得。却不知,何时动手?”刘啸啸道:“我刘某人不吃隔夜的饭,也不忍隔夜的仇!今天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