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还在算呢?”范宇华大大咧咧的打招呼。朔铭听他称呼老头怎么都觉得不舒服。老头叫什么范宇华也说不上来,就这么称呼老头。范宇华指着朔铭说:“这是朔哥,也是我们的老板。”老头老花镜架在鼻梁上,低下头从眼镜上方看着朔铭,极为平淡的叫了声朔总。范宇华说:“到办公室说吧,我总怕这里有什么虫子。”老汉扭头上楼,朔铭眨眨眼,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老头,咋好像得罪他似的呢。走进办公室,收拾的倒是很干净,一张破旧的办公桌,桌上一大摞图纸,几张纸上写满了各种数据,老头做事还是一丝不苟的。朔铭凑上去看了几眼,老汉很专业,或者说这几份图纸算了无数遍了默写一样,不过朔铭还是看出一点门道,嘿嘿笑着说:“工程师,你这账算得不对哦。”“咋不对了?”老头看也没看朔铭,在他看来朔铭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不像一个干事业的样子。朔铭指着老头的笔记:“你这甲级乱石不对哦,实际花费远不止这些钱,你这些数字还是停留在理论上。”“怎么说?”老头抬起头,来了兴致。朔铭瞟了一眼却嘿嘿一笑不做解释,老头真是学术派,有什么问题一定要问清楚,向前走了一步:“朔总,真的不对?”“我干嘛骗你。”朔铭摆摆手,很神秘的问:“想知道为什么?”都说老小孩,人老了脾性就像一个孩子一样,明知道朔铭有逗他的成分但还是上钩。朔铭却不着急,慢悠悠说:“我告诉你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你是老板。”老头有些不耐烦:“问什么不行,你对老头子又不感兴趣。”这倒是实情,朔铭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了。走上前,低头看着图纸说:“图纸上画的甲级乱石是标准方量,可实际运用过程中不是这个数字。大约在点六左右。你算这个数字明显不够。”“扯淡。”老头可不管朔铭是不是老板,说话毫无顾忌:“我就是按照点六算的。”“那你觉得就够了?”朔铭说:“打个比方,石墙的厚度是八十公分,可实际上绝对比这个数字要高,一侧是光面的,另一侧就不是了,如果按照八十来进料,不偷工减料不够用。”这就是纸上作业与现实中的行家里手的区别。老头吧嗒吧嗒眼睛,知道朔铭说的是对的,看朔铭的眼神也没那么轻视了。朔铭知道老头已经服了,就问:“现在我可以问你问题了?”“你问吧,我知道什么说什么。”言外之意是不知道的老头可就不说了。朔铭哪能听不出来,只是笑笑:“你说说这家建筑公司吧,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个问题朔铭还真是问对人了,老汉也是娓娓道来。宏达建筑公司可真是有些年头了,庞宏达还混社会的时候就有了,也是庞宏达的第一个公司,也是他发迹的地方。那年头基建项目来钱最快,庞宏达又会做人,自然有不少工程。那时候的宏达建筑公司算得上蒸蒸日上,而且当时建筑项目多,对建筑公司资质的要求以及管理都比较松,无论什么工程,只要有个公司就能承建。后来,庞宏达争得了第一桶金第二桶金,建筑行当也就渐渐吃不动了,建筑公司想要发展提升必须要提升资质,而这个过程不仅麻烦,还需要相应条件,至于回报那就更慢了。后来,庞宏达听了别人的建议,把公司改成劳务分包企业资质,这种公司不分类别与级别。“不就是土建么,能有几个类别。”范宇华在一旁听着,撇撇嘴,觉得庞宏达当时是鼠目寸光。朔铭回头看了眼范宇华:“你知道什么,施工总承包企业分为十多个类别四个等级。承包企业分为几十个类别,三个等级。一个建筑公司不是什么工程都能干的,这里面的道道多了去了。”一直以来朔铭是什么都干,主要是朔铭没资质,只是包工头,范宇华也中了印象,以为建筑公司就那么几类。老头呵呵笑:“你还真是个做建筑的。”朔铭这才想起来没问老头的姓名,有点不好意思说:“你是长辈,我来了一只没问尊姓大名,不好意思啊。”老头说:“没什么,老头姓李,叫李卫,你就称呼我老头就行了,听着也舒服。”朔铭可不好意思叫老头,就叫了声李大叔。朔铭示意老头接着说。老头扣扣搜搜,摸出烟,不急不缓的点上之后才接着说的。老头早年就跟着庞宏达,而庞宏达有个习惯,只要你人品好绝不辞退你,所以建筑公司后来败落了老头也一直在这上班。其实庞宏达利用建筑公司的名头做了不少工程,不过只是承包之后再分包,也就是分包给朔铭这些小包工头,所以建筑公司只需要资质就可以了。账目往来就由其他公司做。朔铭极为失望,接手的竟然是一个空壳子,什么也没有,唯一值钱的就是资质与这块土地,市郊的这片荒地。朔铭就说:“李大叔是建筑工程师,怎么就甘心在这屈才呢?”老头哈哈一笑:“我只是一个会计,每天面对这些图纸觉得挺有意思,没事就翻翻书,所以就考了点证书,其实老头子我一天工地没下过。”老头空有建筑工程师的头衔,实际的本事还没有工地上一个技术员水平高,朔铭又是一阵失望。朔铭在就有承受能力了,这也在意料之内。庞宏达留下的老人,朔铭自然不能一上马就开掉,更何况这个年纪,不用上劳保也不用负什么责任,只是发点工资而已。朔铭不想坏了庞宏达的习惯,就说让李老头管着公司,实则就是在这看大门。建筑公司没什么资产,朔铭临走时老头很识趣的把公章与资质证书公司营业执照这些东西交给朔铭。朔铭也接过了,虽然资质不行,但在有些时候还是能给自己带来便利。至于这片土地,朔铭没有卖的意思。如今城镇化进程越来越快,城市越来越大,不用多少年,这片土地就会变成城乡结合部,到时一开发,那就值钱了。离开建筑公司的时候老头一直送到门外,原以为朔铭能把他这个没用的了老东西开掉,没想到朔铭一直留用,实则就是给他钱养老,老头对朔铭的态度就好了太多。朔铭上车,抽了一支烟才驱车离开。李卫这个人年纪太大,也只能看个大门。可李卫是一个建筑工程师,他的证书没准有一天能用得上。如果朔铭打算日后提升建筑公司的等级,必须要有相关的从业人员的,证书就是从业人员的证明而且是不可或缺的。朔铭无处可去,直接回家。翻来覆去的琢磨三甲医院的事。朔铭先是盘算整个工程量,自从他做工程一来还没做过这么大的项目,而且以前都是做配套或者哪一方面。比如说别人把主体建设好了,剩下的保温砌墙粉饰管道铺设围墙建造这些,就是打死朔铭也吃不下。这就好比在一个饥渴难耐的人面前放了一整只烤乳猪,并且告诉你如果要吃就整个吃下去,不然就得饿着。朔铭有心全吃了,可又不想玩命。但这么放弃这次机会朔铭又不甘心,朔铭就琢磨着找一个大公司合作,自己从中赚点好处。可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首先中标企业会产生管理费,其次分包企业也要有收入,再下面的分包可以不理会,但这已经被扒了两层了。虽然现在是个烂摊子,朔铭介入之后有初奇的承诺工程款一定不会一拖再拖,这些两层企业看到利益还不苍蝇一样重新围过来?想了半天,朔铭想明白了。现在应该找中标企业谈谈。可中标企业知道朔铭是哪颗香葱,朔铭与对方没有平起平坐的可能,就算去找也会被当成傻子直接无视。“还得借力。”朔铭自言自语,再次陷入沉思。每次想事情朔铭总会抽很多烟,这一次朔铭抽了半盒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浑身不自在朔铭又从头想。接着,朔铭就想到一个人,就是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于豪。于豪成名已久,各路大神认识的也多,而且朔铭知道,于豪现在也做一些工程,不过都是特殊项目利润超高的那种。朔铭与于豪见面,朔铭能看得出来于豪有意规避来帮自己,可让于豪帮忙牵线搭桥应该问题不大。想到就做,朔铭拿起手机就给于豪打过去。于豪接听的也痛快,电话只响了一声就传来于豪豪气的声音:“朔铭啊,有事?”朔铭知道于豪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需要什么恭维话。直接说:“三甲医院这我自己一个人玩不转,我想……”朔铭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这个工程朔铭参与就能有把握让工程款到位,那些企业也不至于顶着资金压力。但朔铭要在其中抽成的,不然朔铭宁愿不做,这样一来对谁都没好处。三甲医院肯定是要建成的,建筑公司拖着也是在给相关部门施压,耽误了工期可不是我们的责任,看起来建筑公司没什么损失,实则不然。如果拖上一两年,建设这个项目的成本就会增加很多,这些年忍耐力成本年年递增,劳务公司的要价也越来越高。各种建筑材料的成本也有可能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