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朔铭没等来马勇,朔铭也知道,自己毫不松口马勇铁定不签字的。马勇也看出来了,朔铭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棚改拆迁不找朔铭还能找谁,整个村子就是他一家了。回到村里,就像进了鬼城,也就零星的几户还没搬走,围着村子溜达一圈,朔铭暗暗摇头,这也就是自己赶上了,就在上任做村长的时候还琢磨着能不能拉选票连任,现在看来,自己成了丰楼村最后一个村长了。按照如今的形式,丰楼镇改社区是迟早的事,没准已经开始以社区的形式管理地方了,只是没公布罢了。这是一个信息化时代,而朔铭觉得自己的很多认知停留在数年之前。就像这次棚改拆迁,政策一下来地方上立即就做出应对,而且用最快的方式拆掉村子。此时的老百姓还不知道丰楼村这里将来要做什么,一切都是未知。附近几个村子也就这段时间就会拆掉。砖厂亏损了。新上的制瓦机还没收回成本已经没了销路。朔铭坐在砖厂的办公室里,默默的陪着曹毅抽烟。“朔铭,这以后怎么办?”曹毅敲敲桌子。“能怎么办?”朔铭说:“丰楼镇都要没了,谁还会管你这个破砖厂?”如今的砖厂靠订单养着,时不时的就有人来拉砖,没了新进账目,倒闭是迟早的事。朔铭哂笑:“反正也这样了,你们小两口就在这养着,不就是发你们两人的工资吗,我看砖厂存的这些砖也能维持一段时间。你们就当这是新房,谈谈情说说爱,地方也偏僻,干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没人看见。”“去你的。”曹毅笑。这时林斌从外面进来,砖厂没什么人,成天懒洋洋的,估计是听到朔铭的话了,红着脸。朔铭起身:“你们接着聊,我走了。”这段时间让朔铭也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什么进度都在加快。在朔铭的认知里拆迁一个村子怎么也要持续个一年半载,没想到这才多久,丰楼村没了。不仅如此,安置房工程进度也很快,一群工人蚂蚁搬家一样,安置房工地一天一个样。石坑倒是运转正常,丰楼镇搞建设,石坑也能大赚一笔,只要比别人便宜,拉货的车排着队往山上走。朔铭无聊至极,两个工地每时每刻都在挣钱,但朔铭就是提不起什么兴致。朔铭坐在范宇光的位置上,拿过面前一本差不多被翻烂的书,随手翻动:“哎,这本书你没背下来?我看你翻了几个月了。”“我是读书的人吗?”范宇光抽着烟,一身痞气是改不了了,歪着身体瞪着窗外,吐口烟圈无聊透顶:“要不是嫌硬早进厕所了。”管理石坑非常无聊,每天都是那些事却又离不开人,石坑挣钱,起初范宇光还兴致盎然,时间一久,对钱都没兴趣了,还真不如找几个哥们喝喝酒赌赌钱。但朔铭的规矩摆在这,这两样都不能干,除了抽烟也只剩下抽烟,范宇光就差很聊骚的吟上一句,哥抽的不是烟是寂寞。朔铭说:“光哥,丰楼村还有一个钉子户,你说咋办?”朔铭不想闹得太僵,但又不能不拆。马勇家附近的房子拆光了,村子都没了,自来水也就断了,就差断电。可马勇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这让朔铭有些挠头,难道真要用强?“我的办法你不会用,毕竟是你自己的村子。”范宇光说:“要我说吧人拖出来,直接推倒。签字就赔钱,不签字就等着,想告就让他去告好了,你不是说这是棚改,不是商业拆迁吗?”“那也不能强拆啊。”朔铭无奈,似乎只剩下这最后一条路了。范宇光说:“要不……我去试试?”“你怎么试?”朔铭看了眼雕龙画虎的范宇光,这天也开始暖和,衣服越来越少,到了夏天这厮就光着膀子在石坑转悠,谁见了都知道这石坑有大流氓。“还能怎么试。”朔铭嘿嘿笑:“他不四个儿子吗?各个击破。”朔铭身子前倾,有点兴趣:“说说看。”“有一个是开大货的是吗?”范宇光说:“你找找路政的,查他几次,就算车不是他的,他老板也受不了啊,要不回家把拆迁协议签了,要不就别干了。”朔铭点头:“这是个办法,我也早想过了,可对付他一个没用。”“其他的更好说。”范宇光说:“我先让几个小弟贴身保护几天怎么样?”朔铭嗯了一声:“也行,千万别起大冲突,也别打人,就让他难受就行了。”范宇光起身,穿上外套。看起来人模狗样,但气质还是那个痞子没什么变化。朔铭问:“你去哪?”“给我一份棚改协议,我去会会那兄弟。”范宇光说:“最好给我两份,一份上写着正常的赔偿标准,另一份少点。”“为什么?”朔铭把协议都放车上了,上车拿了两份出来,把一份空白的写上赔偿标准点八。“我先给他看点九的这份。”范宇光笑:“我就对他说,如果你不签我走出这个门再回来就是点八,如果你还不签,那好,每次来都少点,老子觉得差不多了,就强拆,你随便告。只要她有胆子去告。”什么叫孤掌难鸣,什么叫叫天不应,摆在马勇面前的就是这种现状。没什么关系没什么本事,就是骨头硬还真是没用。朔铭不想用那些拆迁常用的下三滥手段去对付自己村的人,可这个马勇真是不给面子。范宇光去也好,就当是朔铭把材料递上去,另外一个人来谈棚改拆迁,没准马勇见了范宇光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转过头找朔铭也说不准,这种可能性很大。朔铭在石坑待了一会,也没见范宇光回来,却意外的接到了郭天成的电话。朔铭接起电话:“你小子没死?”“身上的伤好了,心伤难好啊。”郭天成说:“我今天下午就到明山市区,你打算请我玩玩?”“你小子现在有钱,是不是该还我吃大户了?”朔铭开玩笑,兄弟在一起谁请谁都无所谓。以前觉得一起扛过枪的交情够铁,经历了一些事朔铭发现,如今与郭天成的关系不是请兄弟胜似亲兄弟,一起患过难,就产生一种难以明言的感情。朔铭给郝笑去了电话,说晚上不回去了,郝笑依旧是淡淡的回复一句好。放下电话,朔铭就去了市区。郝笑拿着手机发呆,一手摸着肚子,心里五味杂陈。朔铭什么脾性郝笑知道,在她看来朔铭多半是要睡在另一个女人那。郝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期望的生活不过是相夫教子,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孩子,丈夫回来也会陪着自己说话聊天,过最朴实宁静的生活。这些朔铭基本不能满足郝笑,时常应酬郝笑说不出什么,朔铭也是在为这个家拼搏。可哪个女人受得了朔铭这样隔三差五的夜不归宿,甚至一连几天时间都不露面。郝笑觉得这个家就是朔铭的旅馆,需要安静的休息时回来,郝笑给他最安静的港湾,静了几天又会离开去了另一个女人身边。朔铭有几个女人郝笑不知道,也从没想着去探寻,这对郝笑来说是一种刺激,曾经郝笑一直规避这个话题,也总是让自己不去多想,时间久了,就会磨光一个人的忍耐,对朔铭也带有很大的情绪。但郝笑不喜欢吵闹,也不会大动肝火的质问朔铭。郝笑聪明,从不多说,可这些不快一直积攒在心里,有点喘不过气来。白茹雪怀着朔念君的时候郝笑还没在朔铭身边,两人更没什么关系,这个孩子郝笑可以装作不在乎,就像朔铭离过婚带个孩子一样,既然自己选择了那就不要后悔。可以后呢?郝笑揉揉额头,说不定哪天朔铭又会弄出同样的事,到时候郝笑如何自处,又如何处理这个关系。郝笑是认那个孩子还是不认。朔铭把这一切的心理压力全都压在郝笑身上却不自知,更不知道收敛,这方面,女人的容忍一贯的助长男人的放肆。郝笑不想忍了,可又能怎么样?郝笑摸摸自己的肚子,如今已经有一个种子在发芽,就在几天前郝笑还很兴奋,这是与朔铭爱的结晶,可兴奋之余郝笑冷静下来又有些不知所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结了婚朔铭就能安分守己的在家守着自己与孩子?郝笑可以容忍朔念君的存在,此时的郝笑甚至巴不得贺美琦与自己生活在一起,至少不会出现不三不四的女人与朔铭不清不楚。郝笑很迷茫,甚至不知道这个孩子来的是对还是不对。或许,或许郝笑与朔铭的相识相恋都是个错误。其实从最初郝笑就钻牛角尖,朔铭真的适合自己吗?郝笑不知道,抚摸着肚子茫然的看着窗外。快要结婚了,还有不到半年,郝笑一直致力于准备这件事,就在刚才还在想定一件什么款式的婚纱,让自己以最漂亮的样子嫁给这个深爱的男人。可朔铭打电话来说晚上不回家的时候,郝笑突然觉得,这一份爱需要自己扛起太多的忧愁与孤独。如果孩子出生,朔铭安不下心继续在外面疯玩,郝笑怎么办?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带着孩子还要忍受朔铭的不忠?迷雾一般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