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书作为府令,一府之尊,消息渠道自然不少,犹胜罗家。烟醉阁内,罗家联合青阳府各家大族密议,自然难逃方玉书的耳目。第二天清晨,方玉书便是收到了相关消息。哪些大族有参与,几时汇集,几时散去,皆了如指掌。只是,具体商议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晌午时分,方玉书坐在书房内,依靠着椅背,手扶案桌,手指轻敲,怔怔出神。直到,敲门声响起,让他从出神中醒来。“进来!”淡然应允,书房门被推开,云扬跨门而入。“师尊!”云扬掩上了房门,走向案桌前,向着方玉书施礼。“云扬,且上前来!”方玉书含笑招手,示意云扬。云扬大步上前,走进了案桌左侧,在方玉书身旁站定。“师尊急唤弟子前来,可有要事吩咐?”云扬疑惑询问,不解方玉书的用意。方玉书将一纸文书递给了云扬,淡然示意:“你且看看。”云扬接过,依言翻阅了一遍。最后,脸色一凝,眉宇紧锁起来。“师尊,罗家这是居心叵测啊?”云扬暗惊,文书内详细记载了罗家联合诸家密议的消息。方玉书揉着额头,一脸无奈。“此事不假,只是,他们密议了什么,却不得而知。耳目回报,只知各家之主忧心忡忡,各有所思。”方玉书轻叹,颇觉头疼。一府之尊,岂是那般容易当的。“师尊意下如何?”云扬询问方玉书。“我欲邀请诸家会议,暗中敲打一番。”方玉书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那……此事需要通知孙逸吗?”云扬追问,眉宇挑动。“暂时不必,以免徒增是非。”方玉书摇摇头,不曾想过。“师尊所虑,十分周全,弟子便想不出补充余地。”云扬躬身抱拳,回答道。方玉书闻言一笑,坐直了起来,将文案上一封加密书信递给了云扬,道:“叫你来,倒也非是商讨此事,而是另有安排。”“这是?”云扬接过加密书信,疑惑不解。“这是加密文书,你且亲自走一趟,代我送去郡城,亲手交由郡主大人。”方玉书解释道。云扬闻言,心思敏锐,瞬间了然。“弟子遵命!”云扬抱拳领命。“早去早回!”方玉书颌首一笑,屏退了云扬。云扬领命而去,书房重又陷入沉寂。方玉书手扶桌案,眉宇微蹙,眼神闪烁,思虑之色尽显于外。许久,轻叹一声:“只希望,罗家识时务。”……青阳府,罗家。内堂,客苑。素衣中年坐在客苑庭楼下,蒸煮灵茶,茶香四溢。罗志恩缓步而来,走进了庭楼下。“大人急唤罗某,可有吩咐?”罗志恩在案桌对面落座,一脸笑容的看着素衣中年问道。素衣中年眉宇平展,脸色宁静,蒸煮着灵茶的动作未停丝毫。罗志恩的询问,他没有回答,自顾自的煮着茶。待得茶水满溢,茶香纷飞,他斟了两杯,放下了茶盅,才微微抬头,看向了罗志恩。“罗家主好谋略啊!”素衣中年端起茶杯,示意了罗志恩一番,随即轻笑道。“大人过奖!”罗志恩眉宇微挑,端起了茶杯,淡然回敬。素衣中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笑了笑,道:“罗家主太过谦虚,倒让凌某小觑了你。”“幸得大人指点迷津,才让罗某豁然开朗。”罗志恩坦然一笑,不惊不惧。素衣中年眉宇微挑,淡淡地凝视着罗志恩,眼底神色闪烁,厉色外露。他来罗家借刀,却被罗志恩借势。这是他早有想过的!只是,罗志恩借势而起,威压诸家,联名捆绑,却超乎了他的意料。这点,超出了他的掌控,让他很意外。他之所以能够胁迫罗家,欺压罗志恩,便是因为罗志恩截杀孙逸,留下了把柄。现在,罗志恩联名诸家,捆绑在了一起。那么,这个把柄,就失去了应有的效益。从此再想借此胁迫罗家,便不再可能。这种结局,等于是挣脱了他的掌控,脱离了他的凌压。只看罗志恩现在不卑不亢,意气风发的态度,便可明白前后反差的意义。除此之外,失去的,远不止这些。事成之后,他原本还想杀人灭口,免遭牵连。现在,却不敢了。杀了一个罗志恩,毁了一个罗家。却会牵连整个青阳府,诸家大族,便会躁动不安,从而引发不可预料的危机。事情败露,牵扯凌家,后果,不堪设想。可以想象,素衣中年的心情,有多糟糕。这场谋略,他输了。察觉到素衣中年的厉色,罗志恩笑容渐渐收敛,恢复了沉肃。他站起身来,凝视着素衣中年,坦然道:“大人尽管放心,合作之事,罗某不敢忘,也必不会忘。”虽然二人斗智斗勇,各有谋划。但是,与素衣中年的合作,罗志恩却是真心实意的。毕竟,如他所说,一旦事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之所以手段频出,多番斗智,只是为了自保,以免素衣中年过河拆桥。同时,也是为罗家,留条后路。素衣中年冷色消失,脸颊重又恢复了笑容,眼神眉宇恢复平静,波澜不惊。他斟了杯茶,一饮而尽。随即笑道:“罗家主是个聪明人,所作所为,凌某相信自有考量。”罗志恩抱了抱拳,道:“谢大人提点!”素衣中年没再说话,垂下了目光。“大人先请休息,罗某家事繁忙,就不陪大人了!”罗志恩坦然一笑,告辞离去。……青阳府,各家骚动,激流暗涌。浮庭,凌家,也是迎来了一位贵宾。凌天铭尚在书房批阅文书,突闻管家通报。“家主,家主,独步乾坤老前辈来访!”管家声色惊慌,匆匆而来。凌天铭脸色一凝,霍然站起。独步乾坤,贺德隆。酒神第三位嫡传玄孙,半步法身人物。“人在哪儿?”凌天铭急声询问。“大大大大……大堂伺候。”管家急得结巴了起来。凌天铭气得推开他,匆忙飞奔而去。一路匆急,不敢耽搁。很快,奔至大堂,不顾形象,便是跨门而入。远远看到,贺德隆端坐在主位,依靠着椅背,独自饮酒。“贺老,您若前来,怎不叫人提前通知晚辈?这倒好,叫得晚辈好一阵急,怠慢了您老啊。”凌天铭跨入大堂,便是迎向贺德隆,一脸热情的笑容。贺德隆灌了口酒,嘿嘿一笑:“你小子说话啊,总是那么入耳。”“贺老谬赞了!”凌天铭躬身一笑,随即冲着大堂外喝道:“来人,奉茶!”“茶就不必了!”贺德隆摆摆手,制止了凌天铭,他举了举手中酒葫芦,有酒足矣。“也是!也是!是晚辈考虑不周!”凌天铭会意,急忙赔笑,然后转身冲着门口进来的侍女挥手道:“下去吧!”屏退了侍女,凌天铭站在大堂中间,一脸讪笑:“贺老的酒,可比凌家的珍贵千百倍。所以,这个嘛,晚辈也就不班门弄斧了。”论酒?天下之酒,哪家比得及酒神门庭出产的?酒神之酒,名扬天下。“坐吧……”贺德隆颌首一笑,也没在意,随意挥手,示意凌天铭。“谢贺老体恤!”凌天铭急忙谢过,在旁边落座下来。只是,屁股只是沾边,没敢全坐下去。贺德隆面前,规矩还是得有。能入座,人家已经很高看了。贺德隆瞥了凌天铭一眼,对后者的战战兢兢,忐忑彷徨并未在意。他灌了口酒,似笑非笑的轻唤了声:“小铭啊……““诶诶,晚辈在!”凌天铭急忙应道。贺德隆淡然一笑:“你可知,老夫今日为何前来?”“请贺老指点!晚辈洗耳恭听!”凌天铭急忙拱手回答,毕恭毕敬。贺德隆一撩额前凌乱的刘海,翘起了二郎腿,斜靠着座椅扶手,瞥眼看着凌天铭,低声笑道:“小铭啊,在老夫面前,就莫要这么多规矩,随意点好!”“全凭贺老吩咐!”凌天铭笑容热切,恭谨颌首。贺德隆嘿嘿一笑,灌了口酒,道:“实不相瞒,老夫此次前来,是有要事,麻烦一下你。”“不麻烦!不麻烦!”凌天铭急忙摆手笑道:“能为贺老办事,凌家之荣,晚辈之幸。”“如此,老夫可就不要脸了?”贺德隆灌了口酒,呲牙一笑。“贺老言重了!”凌天铭急忙摇头,不敢认同。贺德隆笑容满面,一副慈蔼的样子,让人感觉完全不像是半步法身人物。他灌了口酒,贴近凌天铭面前,低声笑道:“老夫月前,识得一位后辈,资质不错,有意举荐给家祖。但是呢,为防其骄躁,有意磨砺他,便将他放任在了外边。”“不过嘛,又唯恐天下纷乱,人心叵测,多日来甚是不安。”“辗转反侧,便来了此处,想要麻烦凌家,代我照看一二。”贺德隆委婉表态,但意思却说得相当明白。凌天铭是聪明人,当即点头,“贺老尽管放心,凌家必然穷尽全族之力,保他无碍。”“如此,甚好!”贺德隆灌了口酒,呲牙一笑。凌天铭随即询问:“只是,不知贺老,此人,姓甚名谁,处在何地呀?”贺德隆一撩额前凌乱刘海,盯着凌天铭的眼睛,呲牙一笑:“东林县,孙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