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自己的义父一番言语下来,李延寿先点了点头,可他踌躇了片刻,又向李绍斌那边凑近了几步,并压低了声音,说道:
“可是义父...如今陛下听信身边伶宦亲信,各处军司就连该有的搞赏与军饷都不能维持。我等这次杀入潞州,攻破县坊村落只管去抢,抓住机会捞上几笔,倒还尚能维持。
可景进分遣爪牙勒索得狠,还有那孔谦到处另立名目收租,经他大肆搜刮,河东等地百姓身上也捞不到什么油水...不少将领也开始克扣军饷,麾下人人满腹怨言,又怎能不心寒?
今番陛下急于夺回昭义军,想必也已是急了。可南朝势大,小觑不得。长此下去,还真不好说我唐军有机会杀过黄河,驱逐南朝而入主中原...只怕日后南朝反倒要压制我朝,如若真是如此,我们父子......”
李延寿话还没有说完,李绍斌便转过头去,狠狠瞪了他一眼,并低声喝道:
“噤声!现在你我既然还在为河东李家卖命,也只管奉旨厮杀便是。为父巴结景进、李君惜那干伶人,也是为了自保而不至遭算计打压。如今陛下听身边那干近臣怂恿,疏远李存璋、李嗣源等勋臣宿将,就连心腹郭崇韬、亲弟李存乂,都被他降旨诛杀。如若你有见异思迁的打算,漏了风声,岂不是要招致杀身之祸?”
李绍斌虽然警示呵斥李延寿一番,实则听了这义儿一番言语,他也着实已有了异样的想法。
毕竟本名赵行实,而得李存勖赐名的李绍斌,本为卢龙军藩镇牙将。当年节度使刘仁恭荒淫无度,穷奢极欲,而被他孽子夺位囚禁,乃至刘守光暴政虐民,设酷刑滥杀;刘守文则暗弱无能,难堪大任,这兄弟再反目相互攻伐...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所以还没等李天衢、李克用联手出兵灭了卢龙军,而迫退趁机南进的契丹部众,李绍斌就知道刘氏桀燕注定覆亡,抱着投降要趁早的想法,便带着自己的义儿投奔河东。
有了先前的经历,李绍斌判断君主随着心态的变化,而致使所处势力是后来者居上,还是将高开低走的直觉也相当敏锐。至于后唐皇帝李存勖,现在即便还不至似卢龙军刘仁恭、刘守光、刘守文父子三人那般贪婪、残暴、昏庸...可是他因为沉迷于戏曲声色,宠信近臣所暴露出来的弊端,也已经愈发的明显了......
吾儿说的倒也在理,即便眼下还是要为河东李家效力,可也应该想一条后路才是...李绍斌沉吟思忖,现在虽然还说不准,可他也很清楚天无二日,魏朝、后唐都不是偏安一隅的小国,彼此争霸战事,也势必要随着某一方政权的覆灭才会终结。然而现在看来,还是魏朝的胜面更大,那如果河东李家有朝一日当真会覆灭,自己又当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