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冬月二十三，华夏传统的小年。就快春节了，沪都沿街的店铺都换了新颜，布景红彤彤一片，。连马路两侧的路灯上都挂上系着国结的红灯笼，全城张灯结彩，与大雪过后的白色世界相互映衬，热闹非常，开始有了年味儿。雅苑小筑，这些日子，白冰的日子过得比较安逸。前些天，她跟母亲去监狱看望了陈弼时。虽然当时在现场她没有说一句，但转背的时候她还是红了眼。她知道陈弼时是因为自己才进的监狱，人常说血浓于水，这话不假，白冰对他并不是毫无感觉。她早就感觉到陈弼时可能是自己的父亲，只不过，真的从内心认同接受，于她而言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抹平那些遗失的空白。不过还好，她已经在尝试着跨出那一步，这对她来说已经非常难得了。“冰儿，妈来擀饺子皮，你们姐弟俩包，看谁包的更好好不好？”小年，白可人买了猪肉香菇和了饺子馅儿，一家人围坐在桌边擀面皮，准备包饺子。陈宇航拍手叫好。“好诶好诶，我一定比姐姐包的更好~”上三年级的陈宇航个头长了不少，眉清目秀的已经露出了些帅哥的气质。白可人年轻的时候虽然出入风尘，却是个十足的大美人，要不然也生不出白冰这样的美丽冷艳的女儿，这些年跟着那个该死的赌鬼男人风餐露宿的也没个保养，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残酷痕迹太多也便显得老态，好在陈宇航都遗传了她年轻时的优点。“怎么了冰儿？”见女儿没个反应，坐在那傻愣愣的看着窗外，白可人推了推她的肩。苦难的日子已经过去，日子越过越好，除了儿子的学业，眼下白可人最操心的就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了。这些日子，眼见着女儿脸上的笑容似乎多了些，白可人也愈发上心。她倒是挺中意方鸿的，小伙子有情有义长得也精神，还多次帮他们渡过难关，真要是能成为她女婿白可人倒也很高兴。不过自从上次来过一回跟女儿进屋不知道干了什么，后来就再也没动静了，有时候想开口问吧，又怕女儿生气，白可人心念着这事也有些急。“姐姐，妈妈叫你呢~”陈宇航小声的道。白可人这才反应过来，睫毛闪了闪，“啊？哦，好啊，开始包吧~”“好耶！开始吧~”陈宇航欢呼拍手，当即开始鼓捣起来包饺子。白可人看着心不在焉的女儿，微微叹息，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白可人确实心不在焉，拿了一块饺子皮挑了馅儿开始包，眼睛却仍是看着窗外。自从那天方鸿帮她祛完疤，她日常是不是就会走神。回想从第一次见到方鸿当他们认识，回想方鸿第一次救她，回想那天跟方鸿在房间里发生的事，回想起那天跟方鸿说过的话。他们谈林徽因冰心，提到了鲁迅跟老舍，虽然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她自己在说，但事后回想起来，白冰非常喜欢彼时的那种状态。心不设防，尽管自己光着身子，但却没有半点尴尬。白冰有生以来第一次跟一个男生说那么多话，也是第一次在一个男生面前心不设防的吐露心扉。那种感觉很玄妙，开始会有一点紧张，有一点新奇刺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满心都变成了愉悦。对白冰来说，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惊喜，柔软舒适，一种她非常享受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因为方鸿而存在的。叮咚~叮咚~正愣神，门铃响了。“这会谁会按门铃呢？我去开门~”白可人放下擀面杖，双手在围裙上抹了一把转身朝门走去。“方鸿？你这么来了？我们这一家人正包饺子呢，刚好待会你留下来一起吃~”“方鸿？”原本并没有多在意的白冰双眸蓦然一亮。门口，一脸疲态的方鸿冲白可人笑笑，站在外边，整个人像是嵌在了门框里雕塑。“阿姨，白姐在么？”“在的在的，你快进来，外面冷里面暖和~”白可人赶紧把方鸿迎进来，说话就给方鸿拿拖鞋。“不用忙了阿姨，我说几句话就走了~”方鸿站在门口鞋柜那，也打算在往里走，这时候白冰早就站起来，两个人目光交汇。白冰有些惊喜，饶是她性子再冷，刚心念的人儿此刻出现在眼前，也难免会有些小确幸。“是有什么事么？”白冰柔声问道。方鸿也不拖沓，开门见山直接道：“陪我去一趟燕京，好么？”白冰搓了搓手，没有任何犹豫的道：“好。”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目光前所未有的贤惠：“是现在么？”关于原因，她一概不问，他说走，她就跟着走了。他说想安静，他就放弃了订机票的打算，开着自己凌度载着他上了高速，直奔燕京。“脸色很差，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么？”因为天雪，路面积雪有些路段结冰，白冰不敢开的太快。方鸿点了点头。“昨天没有回沪都的航班，我在机场坐了一夜，今早的飞机，刚才去你家之前刚下飞机。”白冰侧头看了眼方鸿，然后伸手摸了摸方鸿的脸颊。“累的话你就睡吧，等你醒了就到燕京了~”方鸿愣住了。白冰的手很滑，微润温良，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掌纹在自己的脸上划过。白冰她语态轻柔，目光温润，就像是一个贤惠的妻子在安慰自己疲惫的丈夫，这个过程仿佛之前他们夫妻间已经演练过千万次，娴熟而自然，让方鸿觉得非常温暖。也让他原本复杂纷乱的心一下就变得安定。“别开玩笑了，到燕京要十多个小时呢，我睡着了，你怎么办？”“你不睡能帮我开车么？”“我没有驾照，我不会开车~”方鸿苦笑。白冰鼻子嗅了嗅：“切，还不是喽，那你醒着能干嘛？”这是方鸿头一次见到白冰用这种语态说话，新奇，温暖。愣了愣，方鸿再次苦笑道：“至少能陪你说说话啊~”听到这话，白冰抿抿嘴，嘴角微微一样，竟然笑了。刹那的侧脸容颜，似是一现的昙花，又像是消融的冰山，露出最美的芳华。昨天，从山上下来韩冬方送他到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到沪都的航班已经没有了但是到燕京的航班还有好几趟。可在买票的时候方鸿却犹豫了，不知道为什么了，一想到这次只身前往燕京他就有些心慌。为什么去燕京？老道替他算了一卦，卦象指北。说的是他从小到大最关心的事。什么事他从小到大最关心？身世！人非无根水，亦不是无本之木，哪怕是天生石猴也是天地孕育必有来处，方鸿虽然是孤儿也必定有根。倒也不是真有多么想念，见都未见过意识中没有的人能有多念？只不过他很想知道，当年究竟因为什么他们会无情的抛弃自己置于大雪中。可能还是心存一丝希冀吧，他想要一个原因或者说一个解释。他等了二十年，也念了二十年，所以在老道告诉他卦象指北之后，他只匆匆见了一面在上山的大师伯后就有匆匆下山，除了送他的韩冬方，甚至连韩冬月都不知道他已经走了。尽管知道茫茫人海，即便到了燕京也如大海捞针，能见到人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方鸿仍会忍不住惶恐。这种没来由的恐慌，让他满心的不安，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找一个人陪他去，当然，这个人最好是个女人。在他认识的女孩子当中，有可能陪他去的人其实舒心是最好的人选，亦或者家本身就在燕京的顾小影，但最后，他还是决定找白冰，因为他将那些女孩子在心里都念了一遍，唯有念及白冰时，觉得心安。事实证明，他找白冰是对的。“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让你跟我去燕京？”白冰侧头看看方鸿，微微一笑。“为什么要问？”方鸿愣住了。为什么要问？“就像那天晚上我遇到了危险，给你发了条短信你立刻就赶过来了，你也没问我为什么呀？就像你以前明知道我的心里藏了很多事情，可你从来也没有逼我说些什么啊~”白冰虽然目视前方，但是嘴角的弧度越发温柔。“我不管你为什么让我跟你去燕京，从你刚才进我家门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现在的你很需要我，所以我来了，你需要我，这就是够了，至于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不在乎，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你需要我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方鸿，你知道么，就像你曾经拼了命救我一样，我也可以为你！”或许是因为紧张，白冰的声音有出现了一丝丝颤抖，白皙的脸上也在不知不觉间爬山了一层红晕。方鸿呆住了。这是在跟自己表白么？白姐姐？方鸿心里没来由的一慌，又跟着乱了起来。“谢…谢~”方鸿慌乱道。“谢谢？”白冰愣了愣。“这还真不是我想听的呢~真差劲，嗯，不过，好吧，不客气……”白冰眯眼一笑，那绝世的笑颜再次展现，不过却有了一些些苦涩，她的目光依旧温柔，问道：“那现在跟我说说，你为什么去燕京吧？”方鸿长舒了一口气，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面对这种感情的问题，杀伐果断的方鸿就成了鸵鸟，智商情商都变得极度低下，好在白冰点到即止。高速上结冰的路段已经开过去，白冰的车速也渐渐提了上来，方鸿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追逐车辆，沉声道：“我想去找一个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