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和,元让确是败了,洛南已落入贼军手中,唉,事急矣,当何如之?”收兵回营之后,当着众文武的面,曹操不单绝口不提各路兵败一事,反倒是豪情四溢地点评了一番今日攻打幽州军大营之壮举,又洒出大把财货,重赏有功将士,并下令犒赏三军,就宛若真打了一场大胜仗一般,可待得众文武们尽皆退出了中军大帐,曹操脸上的笑容很快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忧愁与哀伤。“此番之败皆因某计短,以致连累三军将士血洒疆场,死罪,死罪。”贾诩此番奉命坚守大营,并不曾随军去攻打幽州军大营,还真就不太清楚具体之战况如何,而今一听曹操这般说法,他的脸色顿时便是一白,赶忙深深一鞠,诚惶诚恐地便自请其罪了一番。“此事怪不得文和,决断是老夫所下,责任自是须得老夫来背,罢了,不说这个了,目下泰山将倾,文和有甚想法且就直说好了。”曹操一向是个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性子,要说真不介意贾诩的献策之过,那完全就是句假话,只不过眼下形势危急,一众得力谋士中,唯有贾诩一人在旁,要想摆脱不利之局面,所能依靠的还真就只有贾诩之能,对此,曹操显然是心知肚明得很,于此际大度揽过兵败之责也就属再正常不过之事了的。“明公宽仁,某感佩在心,如今元让既败,关中已不可守,而今之计唯有尽快兵撤南阳,方可保全朝廷之元气,以利将来。”贾诩可是当今顶尖谋士之一,若论军略之能,或许比不上庞统、周瑜等人,可要说到揣摩人心,那他绝对是当今天下第一人,正因为此,只一听曹操这等看似出自肺腑的揽责之言,紧绷着的心神不单不曾稍有松懈,反倒是更惶恐了几分,无他,概因贾诩已然看透了曹操的心思,那便是不是不计较,而是要看后效,若是他贾诩不能在此际给出个保全曹营元气的策略来,那也就不必再谈甚将来了,一念及此,贾诩自是不敢稍有轻忽,紧着便先给出了个判断。“唔……”洛南一丢,武关随时有可能不保,在此情形下,要想再跟幽州军争夺关中,已然不太现实,对此,曹操其实是清楚的,关键在于他并不情愿放弃关中这么个唯一能得到优质战马的重要通道,本指望着贾诩能有个力挽狂澜的妙策,可此际一听贾诩一开口便要他放弃关中,曹操的脸色顿时便有些个不好相看了起来。“明公明鉴,贼军张郃所部既已采用土墙围城之战术,攻守之势已易,贼军随时可抽调大批步骑南下洛南,此时若不早作决断,却恐我朝廷近十万大军皆被困关中矣。”曹操这么一沉吟,贾诩可就真稳不住神了,赶忙面色凝重地出言解释了一番。“嗯,文和接着说。”一想到张郃所部腾出了手来之后果,曹操可就无法淡定了,虽不曾明确表态要紧急撤兵,可往下追问本身就意味着曹操已然是动心了的。“明公,窃以为关中可以让,却不能平白让将出去,明公不妨晋杨秋为汉安郡(今之宝鸡、雍城一带)太守兼长安镇守使,再晋刘雄为陇右太守,着二部并力抵御幽州贼,另,似可提请刘豫州率部入关,许其上洛军之地,自不愁刘豫州不大举来援,如此,我朝廷主力纵使撤走,公孙小儿也休想在三数年内平定关中,我汉庭则可趁机修文备武,待得敌疲,再大举北伐,何愁大事不定哉。”见得曹操已然意动,贾诩心弦微松之余,兀自不敢稍有大意,紧着便又道出了招紊乱关中之妙手。“哦?文和以为刘玄德会来么?”若是能以空间换取时间,曹操倒是乐意得很,只不过对于能否调动刘备入关一事,他却是半分把握全无。“明公放心,刘豫州会来的,若是某料得不差,奉孝此际应是已派人前去联系刘豫州了,快则五日,迟则八日,刘豫州定会挥军入关,无他,刘豫州其人野心勃勃,非肯甘居人下者,目下托庇刘景升处,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其心中无时不刻不想着要争雄天下,奈何刘景升对其防备素严,刘豫州图谋荆州之心虽切,却无所施展处,今,丞相若肯给其自立之地,此獠纵使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必会慨然蹈之。”贾诩不愧是擅长揣摩人心之毒士,虽与刘备接触不算多,可对刘备的心思却是把握得极为的到位。“嗯,如此甚好,只是远水恐难解得近渴啊,贼军既知我军要撤,怕是断不肯善罢甘休罢,不知文和对此可有甚思忖否?”能在撤兵之余给公孙明留下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曹操自是无不满意之说,只是一想到幽州军强大的机动能力,曹操还真就不敢保证己方近十万大军能顺利撤离关中的。“明公所虑甚是,然,但消能安排停当,撤走亦非难事,明公不妨于连夜撤军之际一把火烧了大营,公孙小儿惊疑之下,必不敢连夜来追,待得我军撤到了骊山之后,公孙小儿若是敢来,某有三道埋伏可用,当得……如此,管叫公孙小儿痛彻心扉。”贾诩敢提议撤军,自然是早就想好了通盘之部署,此际听得曹操有问,自是不慌,只见其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自信满满地便给出了个连环伏兵之谋算。“唔……好,文和此策大善,宜速行,来人,擂鼓聚将!”曹操默默地将贾诩所献之策细细地琢磨了一番之后,晦暗的心情顿时大为好转,也自不再有甚犹豫,昂然便下了最后的决断,旋即便听中军帐外鼓声隆隆暴响不已间,方才刚各归本部没多久的众文武们顿时便全都乱作了一气,纷纷丢下手头的未尽事宜,急匆匆地便从四面八方往中军大帐汇集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