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县的知县,带着属下们上前观看,那午作奇道:“咦,小,小人也是头一回晓得,鸡血掺了这染浆,遇到盐醋汁竟不再变色了。”
刘时敏冷笑一声,对上海知县道:“午作的意思,是和人血一样。”
胡桂花趴在地上,抵额埋脸,兀自颤抖。
最后,一个点燃的风炉被拎上来,刘时敏的随从将第三个陶盆直接放在风炉上炙烤。
不多时,那黄泥上原本红褐色如陈血的一部分表面,明显析出白色的粉末颗粒。
刘时敏扭头,揶揄知县:“你这上海县,是个福地嘛,一个小小的尼姑庵后头的黄土,竟还能轻轻松松烧出石灰来。”
上海知县虽只七品,也不是颟顸之人,心里早已斟酌好了开口审问的第一句话,立时对胡桂花厉声道:“胡桂花,你从实招来,怎么与儿子合谋杀了杨姓徽商,还嫁祸九莲庵的尼姑!”
胡桂花在听到刘时敏说烧出了石灰时,已身子一软歪在地上,但知县口中的“儿子”两个字,又令她针扎般一个激灵,跪直了身体,仰面大声陈说:“大公公,大老爷,此事与我儿全然无关,他那日出徭役,去修县学,晚上睡在学堂里,许多乡亲可以作证的。”
知县森然道:“此事?此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可有同谋,如实交代给刘公公听!”
胡桂花声音发虚:“我交代,交代……”
……
张岱和张燕客,在驿站中焦急地等待。
“这位爷,你找谁?”
过午时分,庭中擦拭门廊的伙计,瞪着直奔上房门口的皂靴小官人,刚开口问了句,就见那人摘了纱帽,撕了人中上的八字胡,竟是个女子。
张燕客在窗下早已瞧见,急急迈步出来,唬着脸轰那伙计:“这是吾家在松江的朋友,你快滚到外院去,我们有事要谈。”
郑海珠将纱帽和假胡子往院中的石桌上一撂,对张燕客道:“三公子,看你把那小伙计吓得,我刚想请他给我倒碗水喝。”
张燕客一拍巴掌,道声“这还不容易”。
他殷勤地进屋,提了茶壶茶盏出来,沏上一杯,敬献到郑海珠面前:“郑姑娘辛苦,本公子瞧你这脸色,就知道必已揪出真凶。怎样,是不是那染坊的人干的?”
张岱拍拍弟弟的肩膀,示意他别急着逼问,自己也在石桌对面坐下来,看着郑海珠渴得如牛饮水,轻声道:“缓缓气,慢慢说。”
郑海珠将第三盏茶一饮而尽,先给出定论:“你们可以放心了,荷姐确是被冤枉的。”
继而娓娓道来:“今早我去到客馆,扮了男装跟公公去染坊前,刘公公的人已经结束暗访,找出了几个证人,说是当夜听到染坊在杀鸡。到了染坊,刘公公查问之下,果然上海县的五家染坊中,能制备染牛血红和朱红染浆的,只有这一家。按照刘公公昨日的吩咐,我分别做了三次演示,知县也看明白了,因铁证如山,知县稍加审讯,那老板娘胡桂花便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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