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又觉着自己这话兀地生硬了些,遂补上一句:“郑姑娘,这领子大小,倒还舒服。”
郑海珠笑着接过,向刘时敏道:“公公,只要能换来银子,管它什么花领子、彩袜子、娘里娘气腰带的,咱们有上好的棉布和工艺,为何不做这买卖?倭人眼下的生丝和绫罗,已抢去不少我大明洋贸的生意,但论棉布和刺绣,他们还不行。听说,南洋有些岛国,种出来的棉花也能纺出好布来了。棉布容易浆洗、牢固耐穿,咱们不能把这笔银子的大头,让小国挣去。”
刘时敏听着听着,就开始频频点头。
末了温言道:“唔,月港虽说明面上只需汉船出港,不许洋船入港,但不少番商拿到签押书引,还是可以跟着有船引的汉船,进到海澄县里的。这一回到了月港,咱家就让县令找几个来,参详参详郑姑娘的点子。”
郑海珠露出憧憬的笑容,斜瞥一眼马祥麟,又转身进舱,抱出一件棉袍来。
这几日在甲板上,马祥麟会当着刘公公的面,问起暗甲战袍的研发进程,郑海珠便晓得他并不避讳刘公公。
虽然,一支地方土司军队的少帅,自掏腰包给中低级军士买装备,就算对着皇帝,也是能摆到台面上来说的事,但郑海珠还是能意识到,马祥麟在帮她向刘公公暗示。
既然织造局拿去换银子的海贸单子能让韩家做,刘公公若在兵部有人,或者在京师与什么皇亲国戚相熟,也可以牵牵线,让韩家试着做布甲。
韩家至少是顾及脸面的江南世家,也不蠢,不至于像当年李贵妃那位泥瓦匠出身的老爹一样,克扣无底线,直接往布甲里塞进烂出窟窿的锈铁和掺了稻草的破棉絮,结果冻死许多蓟州边关的兵士,气得戚继光星夜奔驰数百里,从关外赶回京城告御状。
果然,郑海珠将手中的面袍抖开后,刘时敏也凑上来仔细观看。
“破虏,你来给公公说说。”
郑海珠带着鼓励的眼神,吩咐范破虏。
小姑娘自上船后,发现刘公公这最大的官儿,反倒最和气,本也不那么怯惧了,此时便流利地解说道:“刘公公,马将军,草民的叔父们,曾回江南探过一次亲,说起打鞑子时,明甲不但要经常擦拭和修复穿线,而且近战时,敌人容易看出甲片的破绽。所以,阿珠姐姐就和我,把铁片用衍缝的办法,缝在我们松江的兼丝布里,用泡钉铆住。”
刘时敏饶有兴致的捏着这件半成品的布面甲,看了看衍缝格子里的铁片,好奇道:“这个兼丝布怎地这样硬挺,不像纯棉?”
郑海珠解释道:“公公,世人常有误区,觉得真丝或者纯棉,总是最好。其实用料,就像用人,用对了才是正道。我们松江这种兼丝布,纬线用的是棉花线,经线则以本地特产的黄草浸泡揉制后提取的麻线,所以成布挺括如板,耐挫磨,防水也比纯棉布甲好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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