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珠毫无得色,诚恳道:“我原也不懂,腊月里到了台湾的北港,在荷兰人手里见过。说是当年他们打澳门的弗朗基人,自己的船沉了,就抢了弗朗基人的这种船。洋人管我们大明的帆船叫戎克船,是番话junk的发音。弗朗基人也好,荷兰人也罢,都看不起戎克船,觉得我们的船海战不行,炮位太高,开浪也太慢。”
俞咨皋听郑海珠说到了战船的关窍,对这妇人高看一眼的同时,也来了讨论战舰的兴致。
“郑姑娘,洋猴子的话,说得倒也不错。我们的福船,底舱是个大箱子,威风是威风,但驶得慢,大炮呢,在船头,两边的火力有差。从前碰到倭寇那种直接跳帮干架的小船,我们的福船直接撞沉了就行。如今碰到的洋船,刺猬一般满身都扎了炮,不能像打倭寇时那么打。特别是红毛番,近些年长本事了,不复沉公有容当年收拾他们时的狼狈样子。”
沉有容,算是戚继光、俞大猷一代的国防将领了,故而身为俞大猷的儿子,俞咨皋要尊称一句沉公。
沉有容在十几年前,曾是众人眼前这片中国海强有力的守卫者。万历三十年,沉有容就率兵全歼过侵犯台湾岛土着的日本丰臣秀吉军队,两年后又以出使谈判的方式,驱逐了企图占领澎湖的荷兰人。
沉有容的这两次壮举,在后世,不如戚继光抗倭、郑成功收复台湾那样有名,在此世的漳泉、厦金一带,却几乎妇孺皆知。
此刻,郑海珠仔细揣摩着俞咨皋的用词,再次确定俞咨皋的立场。
她在许心素的宅子里等了没几天,许心素就回来带她去了总兵衙门见俞咨皋。
和她预判的一样,俞咨皋本人,对于荷兰人所抱有的敌视态度,远胜刚刚落脚台湾的颜思齐。
因为,荷兰人闯入闽南海域,乃是东印度公司想在中国、日本、印度、南洋诸岛之间,做转口贸易,也就是亚太海面的二道贩子。
按照荷兰人的计划,转口贸易的利润,足以抵消远洋的运费和货物成本,这样一来,运回欧洲的货,无论卖多少钱,都是净利。
但拥有许心素的俞咨皋,和日本的李旦已形成稳固的合作关系,荷兰人插进来,就是吃俞咨皋碗里的肉,极有可能抢了俞咨皋在福建沿海的走私货源,以及在日本的客户。
郑海珠正是明白俞咨皋在商业链条上的根本利益,才直言相告,荷兰人对于同样不需要中间商的颜思齐来讲,也是外来的夺食者。
她要说服俞咨皋铁了心与颜思齐联手,扼杀荷兰人在台海寻求据点的企图。
历史上,几年后,荷兰人的确就不停地侵犯澎湖屿,并最终殖民台湾,建立了红毛城。
在福建既有兵力、又做走私的俞咨皋,年轻时亲眼见过荷兰人贿赂大明太监要求互市,亲耳听过沉有容说起荷兰人赖在澎湖不走、四处骚扰劫掠中国海船,现下听郑海珠添油加醋地把荷兰人觊觎台湾北港的情形说了一遍,更不觉得许心素引来的这个小妇人,在危言耸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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