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榛的手指在王柳的脸颊上游移着,王柳瞪圆了眼睛望着她,眸子里满是难以掩饰的惊惶。
身为剑客,王柳从未感觉到如此惧怕,更为讽刺的是,让她产生强烈惧意的,竟是她那十多年前,被王越留在洛阳皇宫的嫡亲妹妹。
“姐姐!”一边抚摸着王柳的脸颊,王榛一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十多年了,我很想你,很想父亲……”
王榛脸上的笑容很甜,笑容镶在她那俊美的脸上,越发衬托的她如同天仙一般美艳。可她的美艳,看在王柳的眼中,却是要比鬼魅还更加阴冷恐怖,王柳浑身的肌肉,也不由的僵硬了起来。
“你知道父亲怎么死的吗?”纤纤玉手从王柳的脸颊上移到她雪白的颈子上,王榛的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儿,她将嗓音压的很低,对王柳说道:“父亲是被二叔杀死的!”
“啊?”听了王榛的话,王柳浑身陡然抽搐了一下,双目猛然睁开,强撑着就要坐起,可那酥软到快要成为齑粉的骨头,却根本撑不住她的身躯,她努力的结果,只不过是扭动了两下身子。
“你们对父亲做了甚么?”想到当晚王赲刺向她颈子的那一剑,对王榛所说的话,王柳是丝毫没有怀疑,在没能撑着坐起的情况下,她睁圆了眼睛,向王榛问道:“快说,父亲是怎么死的?”
“眼下你如同废人,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便是将一些你不晓得的事情点明,告诉了你也是无妨!”王榛将身体压低,把嘴唇凑在王柳的耳边,小声对她说道:“二叔找到一样草药,人若吃的少些,会迷失心智,状若疯傻!若是吃的多了,便会一命呜呼……”
“你也是父亲的女儿!”一直在寻求王越突然身故真相的王柳,听完王榛的一番话,苍白俏丽的脸颊剧烈的抽搐着,眼窝中涌动着晶莹的泪光,声音里带着哽咽的对王榛说道:“你如何能与王赲一同……”
“休要乱说!”王柳的话尚未落音,王榛就拧起眉头,俏丽的脸颊剧烈的抽搐了几下,冷冷的对她说道:“是王赲下的手,我只是听闻了而已!不过我真的很恨,恨王赲下手太快,使得我没有机会手刃那老匹夫!”
看着王榛那张因憎恨而扭曲的脸,王柳丝毫也没有怀疑她的否认。
王柳的嘴唇翕动了两下,像是有话要对王榛说,可看着王榛已经变得铁青的面容,她便没有将话说出口。
“之所以会来到当城,乃是我一直跟在你等身后。”见王柳没有说话,王榛深深吸了口气,咬着银牙说道:“你我本是姐妹,可父亲当年却将我留于洛阳,十常侍之乱、董卓乱政,李傕郭汜占据长安,乱世之中,一个女子若要存活,谈何容易!这些年每每想到当年父亲所为,我便会忍不住想要将你们父女生吞活剥!”
“父亲只是……”王榛的恨意,让王柳浑身打了激灵,她赶忙接口说道:“当年父亲离开洛阳,并不知晓前路如何,你又太过年幼……”
“莫非还是为我好不成?”不等王柳把话说完,王榛就狠狠的朝她瞪了一眼,嘴角突然漾起森冷的笑意,咬着牙对王柳说道:“若是平日,论剑术恐怕我不是你的对手,可如今你身受重伤,又能奈我何?今日便告知你实话,也是无妨!”
瞪圆双眼,望着坐在身旁的王榛,王柳的眉头紧紧的拧着,俏丽的脸庞上,竟是浮现出了剑客本不该有的恐慌。
“当日你能擒住洛阳王,正是我为邓展献计。”嘴角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王榛轻声对王柳说道:“我与二叔都以为你会杀了洛阳王,原本打算待你杀了洛阳王之后,将你就地格杀,而我等则提着洛阳王的人头离开当城……可你却偏偏没有将洛阳王击杀,反倒被他救回了官府。真是造化弄人,老匹夫未有死在我手中,而你却是落入我手!”
“你要作甚?”王榛最后一句话刚刚落音,王柳就瞪圆了眼睛,很是有些恐慌的对她说道:“当日父亲若是将我姊妹二人都带离洛阳,你我如今定是已殒命身死,如何又有相见之日……”
“闭嘴!”王柳的话还没说完,王榛的情绪突然有些失控,她虚空里划拉了一下手臂,猛然站起身,冲王柳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丢下的是我而不是你?我比你康健,比你聪慧,可为什么要让我在那皇宫之中,受尽凌辱,而你这病弱之身却能在父亲膝下承欢?”
“你可知道?当年我在皇宫之中,莫说皇室宗亲,就连一个小小的宦官,都可对我颐气指使!都可对我任意凌辱!”低头瞪着躺在铺盖上的王柳,王榛脸上的肌肉急剧的抽搐着,她银牙紧咬,几乎每个字都是从牙缝中迸出,语气中透着无尽憎恨的对王柳说道:“父亲教授你击剑之术,我却只能凭着他留下的一套剑谱习练!若非我苦练数年,又岂能有今日造诣?这公平吗?你告诉我,这公平吗?”
看着站在面前的王榛,王柳的眼窝中,一汪泪水在不住的打着转转,过了许久,她才喟然轻叹了一声,对王榛说道:“多年来,父亲和我,也是很思念妹妹,每当提及妹妹,父亲总会默然不语,像是突然老了许多!可我们却没想到,父亲当年为求我俩均可活命,将妹妹留于宫中,托付于他人,却使得妹妹受尽如此多的屈辱!也罢,既然妹妹非要杀我方可心安,那便动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