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一会儿谁也没有开口。|(八)三个既不擅长也不屑于跟人友好地打交道的人沉默地互瞪,气氛显而易见地越来越僵硬。伊斯无奈地想了一下这种情况之下埃德会如何开场……然后迅踢开了这个念头。他不是埃德。“你知道该如何让我变成耐瑟斯那样的存在。”他直截了当地说。“……你?”肖恩冷笑,“因为你们的自以为是,唯一一个我愿尊之为神的人已经不在了……还是说,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他的眼中燃烧着暗沉沉的火焰,那仿佛再也无法压抑的愤怒和一丝隐隐的疯狂令人望而生畏,伊斯却全然不为所动。“省省吧。”他不屑地揭穿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让自己像个固执得失去了理智的疯老头,也不想知道,但你根本从来就没想让费利西蒂成为什么神,你很清楚她绝对不可能同意……你从头到尾都在打埃德的主意——在此之前你的目标大概是斯科特,可惜斯科特显然不是你能够随意摆布的。”肖恩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伊卡伯德垂下双眼,唇边前所未有地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伊斯昂然而立——他并不打算解释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只需要让他们明白,他对此十分确定,任何否认都毫无意义。“……而你觉得你是比埃德更好的选择吗?”肖恩迅恢复了冷静。他站得更直,散去阴霾的眼中显露出人们熟悉的、冷静到无情,却也坚定得令人心生敬畏的光芒。“我是。”无视那一句反问中的嘲讽,伊斯回答得毫不迟疑,“说到底,你们这样抛开了自己定下的种种规则和禁忌,孤注一掷的冒险,是为了什么?为了祈祷的时候好歹有个名字可以念念,还是为了对付你们对付不了的敌人?你要的从来不是另一个神明,肖恩,你要的只是足够强大的武器,而我毫无疑问会是更好的那一个。先不说埃德有多么天真……至少,除了安克兰,你们再也找不到有谁比我更了解你们的敌人。”无论变成了怎样,耐瑟斯……炽翼曾经是一条龙。肖恩目光闪烁,没有回答。伊斯知道他并不会如此轻易被说服……他也没指望今天就能达成目的。“考虑一下?”他淡淡地说,“如果你有了决定,你知道能在哪里找到我。”——以及,你也并不是我唯一的选择。这句话被他咽了回去。威胁肖恩这样的人只会适得其反,何况他未必想不到这一点。他十分干脆地转身想要离开,却恼怒地现,如果没有伊卡伯德的帮忙,他好像没办法离开这个连门都没有的地方。在他用力瞪住那个一脸漠然地置身事外的牧师的时候,肖恩在他身后开口。“你并不关心这个世界会变成怎样。”他说。伊斯立刻就听懂了——毕竟斯科特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一瞬间他想要放声怒吼,却又控制不住地想笑。他们以为自己能轻易看透他,毕竟他不过是一条暴躁易怒,幼稚又自私,几乎继承了龙与人类所有缺点,唯一的优点大概是不会吃人的……“小龙”。他们根本不了解龙是怎样一种生物……何况他并不只是一条龙。“或许。”他回答,“我在意的人屈指可数。如果只是想要让他们活下去,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可你知道,龙是贪婪的……我想要让他们活得平安,自由,即便不可能无忧无虑,至少也不会挣扎在恐惧或愧疚之中,永远不得安宁……那还不如死亡。”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更不希望他们有一天会因此而怨恨他——那是他无法承受的。也许他依旧是自私的,但肖恩不需要知道这个。.走出神殿时,天空已经微微亮,另一个炎热的夏日清晨在潮湿的空气中酝酿。伊斯在门外站了一小会儿,让掠过希安湖的微风吹走他脑子里的昏沉。他回头看了一眼,牧师的身影已经无声地消失,神殿里依旧黑暗而寂静,像是什么也没有生过……像是什么也不会生。那个坟墓般的地方藏了某种力量——他无法分辨的力量,纯粹又浑浊,温暖又沉重。就像三重塔的塔底一样,力量因为被完全封闭而显得异常浓稠,让他犹如窒息般难受。他心中惴惴,隐约有一丝恐慌……然后他告诉自己,这完全是因为他将不得不违背誓言,对埃德和娜里亚撒谎。还有艾伦。想起老人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双眼,心跳又乱了几拍。伊斯烦躁地挠挠胸口,在微风中听见一声低低的咆哮。那声音从森林中传来,忽远忽近地飘在耳边。伊斯想起了上一次在林中见到的、那只居然敢与他争夺猎物的花豹,想起埃德告诉他的鹿角森林里的精灵和他们的豹子。那些离开故乡的精灵显然藏身于附近的森林之中……在人类与精灵的国度之间。伊斯抬头看看天空,迈步走向森林。他也许能为自己找到一个不错的借口……让他在面对艾伦和朋友们的时候不至于因为太过心虚而露了马脚。.包括希安湖在内,格里瓦尔和文斯丁之间的一片狭长的领域被称为龙棘林地,与维因兹河一样,是比邻而居的两个种族之间默认的分界,人类和精灵都可以在其中来去自如。有一种传说是,大6上几乎所有的半精灵都诞生在那里……埃德听到这个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变幻得异常精彩。事实上,在湖边那座小小的神殿建成之前,龙棘林地更像是是各种无处容身的罪犯的藏身之地。在它恢复宁静后的近十年里,也甚少有人类的猎人会冒险进入。据说林中依旧残留着那些曾占据此处的恶徒们留下的陷阱……以及因为他们过度的捕杀而愤怒的精灵们暗中留下的陷阱。被倒吊在空中的伊斯黑着脸,好不容易才压下了那一声龙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