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纳克加是一条相当独特的斑叶龙,无论是在它的同族,还是其他种族的眼中,它匪夷所思的、突破了种族限制的法术天赋,让它成为被忌惮甚至憎恨的存在——即使它没有任何野心。在萨克西斯看来,他的父亲啰嗦又任性,活了一千多年都还像个随心所欲的孩子,却又聪明到无法被利用。它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什么都没放在眼中。“它注定被毁灭。这个世界容不下那样强大又无法控制的力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萨克西斯显得异常平静,埃德的手却不自觉地一抖。雅纳克加所创造的世界自成一体,完全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那最初只是它为自己和妻子打造的秘密花园……到最后它也不曾想过把它当成他们的避难所。一个任性的灵魂必然骄傲,它自信地以为没有谁能击败它,却到底还是死在精灵的伏击之下。萨克西斯幼时便是在那个被简单地命名为“花园”的小世界中长大。作为“世界”它真的很小,但也比白石岛要大许多,而且,它比任何世界都更适合私语者们——毕竟,它是一条龙造出来的。只要在私语者们进入之后毁掉手杖,“花园”就会变成他们的乐园。费利西蒂没能找到手杖,但她告诉萨克西斯,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她给了萨克西斯两个建议。一个正是他如今所做的,找一个机会让私语者们以更容易被接受的形象出现在人们面前——虽然他的手段比费利西蒂所建议的要激烈得多。另一个,是费利西蒂在不同的世界里穿梭时所找到的,一个荒芜,却并未完全失去生机的世界。“它未必只是私语者的退路。”那时她留下了这样一句话。然而在那之后,自至她死去,都再没有任何的消息。当她的灵魂在萨克西斯的呼唤之下回到白石岛,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混乱,并没有对他多说什么。“她说,‘那行不通’。”精灵说,“我分辨不出是真是假,但我不想放弃。”“你……”埃德艰难地开口,“觉得我们会失败?”所以,才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那条退路。萨克西斯用沉默回答了他。埃德也很久说不出话来。他意识到,恐怕连费利西蒂对此也没有多少信心……否则她不会留下那句话。“……那根手杖。”他说,“在我这里。”萨克西斯点头:“我知道……可那已经不够。”对私语者来说或许是够的,对这个世界而言却远远不够。难以形容的沮丧像团灰雾一样塞在心里,埃德过了好一会儿才能继续:“那么,你找到了吗?”“还没有。”“那应该是一个符号。”埃德努力劝说自己,多一条退路也没什么不好,“神殿里有个地方可以通往不同的世界,费利西蒂用不同的符号作为引导,但她留下的记录里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个世界。而且,那个法阵……或许也存在某种危险,甚至有已经被人控制的可能。我还没能确定……那大概也是她会告诉你‘行不通’的原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萨克西斯问,“那个法阵……还有那些符号。我没有父亲那样的天赋,但对法阵倒还有一些了解。”埃德抬头看他。“我知道那地方,但无法进入——至少无法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进入。”精灵直言不讳。“……我可以画出来。”埃德说。.他没有画全,只在空中勾勒出最后几个缺失的符号。萨克西斯的手从纸面上拂过,微微皱起眉头。“从这个法阵可以去往许多不同的世界,就像用不同的钥匙开启不同的门。以及,它能从其他世界汲取其中的力量……”不安让埃德有点停不了口。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他闭上了嘴。“不止是这样。”萨克西斯似乎并未察觉他的紧张,“不是‘汲取’而是‘连接’,或‘融合’……它能把几个不同的世界融合在一起。”埃德的心在胸腔里砸出重重的一声响:“……什么?”“利用这个法阵,昨晚那样的事……将斯顿布奇与地狱重合在一起,会简单得多。”萨克西斯直起身来,“把它画得更大一些,以大地为纸,只要有足够的力量让其运转,它能让两个世界都彻底融合。”埃德喉咙发干,但他知道萨克西斯说得并没有错。他对这个法阵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他知道力量如何在不同的线条中流动,否则他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把它完全画出来……他事实上已经隐约察觉它真正的用途,却还做不到像萨克西斯这样一眼看穿。精灵轻点着纸上不同的符号,告诉埃德它们真实的含义——他甚至能说出那些符号从何而来。当埃德画出几个代表着不同世界的标记,精灵沉思片刻,让它们在自己的指间变幻出另一种模样。“所有的符号……所有的语言,都能用某种规则进行改变,以用于某个独特的法阵,就像用某种独一无二的密码解开谜题。当你找到那个规则,就能让它们变回最原始,也最真实的样子,而能够被称之为‘规则’的,其实并没有多少,多加尝试便能找到。这个法阵的特别之处在于,它同时容纳了几种不同的规则,却能让其并行不悖,不会因为相互冲突而崩溃……”萨克西斯对法阵或许真有着特别的兴趣,连语速都比之前快了几分。然而埃德怔怔地看着那几个还在空气中变幻不定的符号,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当他伸出手,那变幻的符号停止在某一种形态。“……你找到了‘那个’规则。”精灵说,视线凝在那渐渐消失于空气中的符号上,“这是最初的语言。”埃德默默点头。那是创造与毁灭之语……是神之语。“我看到的时候就能认出来,哪怕我之前从没有见过。”他说,“但如果让我指着一朵花用这种语言来表达……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