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偌大年岁,经历过无数风险的刘一刀看的很清楚,站在人前的蔡鞗强势、霸道,甚至一再游走在很危险的规则边缘,但朝廷缺钱,朝廷需要流求岛上数百万两黄金!
在官家、朝廷大臣们看来,蔡鞗再如何聪慧也还只是个娃娃,只需使用百试不爽的“明升暗降”常用手段,一个娃娃还不得老老实实低头?
事实上,朝廷这一招对蔡鞗极为致命,也因“驸马、伴读”而焦虑不安,一再压抑心下怒火,一再付出利益,一再散出银钱,一再表现出一个“忠臣、老好人”姿态,一退再退,换来的又是什么?
苏眉阿娘成了囚徒!
所有人对自己的无端指责、不满!
蔡鞗愤怒,还是不得不强压着胸中怒火,冷漠看着兵卒扬起鞭子抽打想要反抗汉子。
流求岛千百年便在福建道边上,千百年来却没多少人登岛开发,虽然蔡府放出了数百万两黄金,全面开放了岛屿,江南百姓并未真正不顾一切的头脑发热,登岛的也多是穷苦人家,或是渴望发财汉子,初时登岛的多是身体强壮正当年汉子,如苏仁嗣这般年老之人并不多,年老些的也只是掌柜一类的主事人,老弱妇孺多是海龙帮老寨之人。
近万人中高达八成是青壮,在皮鞭之下,在蔡鞗极其强硬下,原本咋咋呼呼不满的汉子,竟然成了老实绵羊,看的苏仁嗣有些呆愣,但看到角落里凄凄惨惨的高欢、孙虎等人后,一切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连禁军上四军都打了个皮开肉绽,一干没权没势老百姓又能如何?
苏仁嗣正在感慨,却未注意蔡鞗已经来到近前。
“近两三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鞗本不想再与苏家有任何关系,没别的原因,只因苏家把银钱看的太重,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即使奸商也不是没有道德底线,而鞗没有在苏家,或者其他各家看到底线在哪里,对于鞗来说,你们顶多是见面打个哈哈,相互利用之人,而不是可以背靠背、生死与共的盟友。”
“因老蔡太师的名声太臭也好,因阿娘只是个女人,因鞗只是个孩童、少年也罢,在鞗看来,你们只是欺负孤儿寡母的无良商贾,只是一味追求利益的无良商贾,哪怕你们外面披了件华丽衣物,本质并无太大区别,而这正是鞗厌恶你们的原因,若非不想让苏杭有太大的动荡,影响了更多人的生活,鞗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苏仁嗣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辩解,数次张嘴却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蔡鞗看着周小七、王禀带着人鞭打人群,极其强横的强行“抓丁”入伍,冷漠说道:“江南商会分出了无数利益,维护了原本损失无数商贾利益,维护了田地上佃户们的利益,结果呢?结果没有任何区别,不懂感恩的依然如故。”
……
蔡鞗深深叹息,情绪低落道:“做的越多,错的也越多,一刻钟前,鞗在考虑是不是放弃了,是不是带着人转身就走,管他二十年后的流求岛是不是造福数十万百姓,管他是不是有数百万两黄金,管他古越蛮人是否与朝廷打的血头血脸,是否是穷兵黩武,是否是空耗国力……反正鞗又得不了多少好处,不仅没好处,反而要花费了无数银钱。”
“呵呵……”
蔡鞗一阵苦笑。
“一首级三十贯,流求县城内便是三十万贯的人头,该死的高欢不仅丢了县城,更是将粮食丢了个干净,打仗至少要给人饭吃吧?一万人仅一年饭食就要花费四十万贯,朝廷若给些衣甲兵刃还罢,若不给,仅此就要花费百万贯,一年下来……怎么着也要两百万贯吧……”
“真的值吗?”
……
蔡鞗低喃,黄文功沉默,宋喆低头不语,没人给出答案,就在情绪低落时,头顶一震,回头见是顾琴娘,又是摇头甩下她手掌,苦笑一声。
“就算想要安慰人,也没你这般的。”
说着,看了眼黄文功、宋喆等人,情绪低落的他不愿过多揣测他们心下所想,低头轻叹……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呵呵……”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有时候……”
“精忠报国只是个可怜的笑话……”
……
“罢了……罢了……”
蔡鞗伸手想拍几下苏仁嗣肩膀,手臂伸出才发觉自己只是个孩童。
“呵呵……”
又一阵苦笑……
“苏杭已经容不下了苏家,想要在流求岛上立足也是困难重重,有时候……一旦犯了错就再无后悔的机会,苏家……去麻逸国吧,也算是鞗儿最后一次心软,给外公最后一个交代。”
心情低落的蔡鞗不愿再多言,甚至不愿待在岸上,一边走向江面上飘荡着的大船,一边轻声吟唱着《桃花坞》……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