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带着早就集结好的五千精锐直奔玄武门而去,郎将,别将,校尉,不当值的将领全都被楚乔带上,所以大院子里显得空荡荡的有些萧条。刘弘基自己将甲胄卸了,换了一身簇新的衣服走到院子里,将手里已经出了鞘的横刀噗的一声戳进冻土里,看着那棵落光了叶子的柿子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所有的亲兵都被他打发出去跟着楚乔往玄武门救驾,这个院子里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显得格外落寞。
“你是光秃秃的树,我是光秃秃的人。”
刘弘基看着那树自嘲的笑了笑自语道:“当初太原起兵我便跟着殿下,鞍前马后,一同杀敌。殿下身份尊贵却喜欢冲锋在前,几乎每次都是我持槊紧紧跟在他身边,这些年中也不知道替殿下挡了多少羽箭刀兵,算起来,我身上的伤倒是大部分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便是因为身上的伤实在太多了些,每到阴雨天寒浑身上下便没有一处不疼的。陛下怜我,让我镇守长安并且封为郡公,这也算是极大的荣耀了。”
他顿了一下神色黯然的说道:“今日殿下身边却没了我挡箭挡刀挡长槊,也不知道换做了谁……想来便是尉迟了,他是个天下一等一的虎将,有他在身边便是万军中殿下也不会受了一丝伤害。我与尉迟,皆是殿下身子前面的盾牌,可却挡不住陛下之怒……”
“殿下……这一步路您真的走错了。你想争一争臣尚且以为逾礼逾制,何况是如今已经不是争而是叛?”
他仰起头看着天空,笑了笑道:“光秃秃来,光秃秃走,人生本来便是如天空这虚浮飘云一样,既然天空不想留住云朵,云朵便是想留又怎么可能留得住?只是一场清风便能吹去所有功名利禄,罢了……”
他缓缓将戳进冻土里的横刀抽出来架在自己脖子上,便在手腕将用力之时,一个年纪不大的宦官手里托着一份金黄色的卷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见刘弘基正在往脖子上架刀顿时吓了一跳。他一边跑一边尖声喊道:“刘将军住手,有陛下旨意到!”
刘弘基一怔,随即对那小宦官道:“想来也是陛下赐我一死,你莫要近前来溅了你一身血。”
“既然总是要死,刘将军何不听了圣旨再死?”
那小宦官不敢靠前,语气有些急切的说道:“难道将军急在这一时?”
刘弘基一怔,笑了笑问道:“你这人说话倒也有趣。既然如此我便听你一劝,跪听了圣旨之后再死就是了。”
“圣上谕”
小宦官清了清嗓子肃然道:“合谋逆弑之重罪你可知什么下场?便是只知情不报这一条百死你也不能抵了罪过,太子调兵你又迟迟不到显然心存叛念,朕愤慨满怀!食君之禄而不能忠君之事,你还有何面目苟且偷生?”
小宦官念到这里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本以为自己急切间救下一位朝廷重臣,说不得为日后结下一段善缘。之前他所说之话无非是想拦住刘弘基自杀。谁想到这圣旨里竟然真的是这意思,他心里顿时惶恐又觉着惋惜。他看了一眼刘弘基,却见对方的脸上没有一丝意外的表情,只是平淡的听着。当念到心存叛念朕愤慨满怀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表情才变了变,随即化作一声苦笑。
小宦官心里道了声晦气,自己第一次出来传旨竟然便是赐死朝廷重臣当真晦气。
“但朕每念及你身上九十七处伤势,似沟壑密布,道道及骨,皆是为朕冲锋陷阵所刻下的战功痕迹,若杀你朕心实难安。刘弘基,你立刻滚进宫里来见朕,朕倒是想听听你有什么解释!若是你解释的狗屁不通,朕再杀你不迟!”
念完这句话之后小宦官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上前几步搀扶着刘弘基起来笑着说道:“刘将军,奴婢就说你急着寻死做什么?陛下是念旧的,您的功劳陛下每一件不都没有忘记么?快快快,刘将军收拾一下随奴婢进攻去面圣。”
刘弘基接过圣旨,心里的震动还没有平复下来。
陛下怎么会饶过我?陛下怎么可能饶过我?
心里猛然想起刚才副将楚乔说,他不曾对陛下说过自己一点不是之处。想来陛下定然是觉着自己虽然与秦王有所联系但终究还是不敢谋逆,又或是楚乔在陛下面前替自己说了不少好话,再加上起兵之初立下的那些功劳这才换了一个机会来。陛下要听自己一个解释,可这种事自己又能怎么解释?
秦王有谋逆之心自己是知道的,诚如陛下所说仅仅是一条知情不报的罪过就百死莫赎。
只是既然陛下让他进宫,他自然也就不能再死。
“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我这就随你进宫。”
刘弘基跟在那小宦官身后,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请问陛下一共发下来几道旨意?除了我之外还有谁领旨?”
“左卫将军裴成春,右灵君卫将军新文礼,加上您,还有往城外去的给一份圣旨,至于给谁奴婢就不知道了。”
那小宦官见刘弘基对自己客气,心里一暖将知道的东西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