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圣册帝的目标,绝不单单只是洛阳士族,这把刀很快便要落到荥阳郑氏头上,而郑家是崔璟生母郑氏的母族。
大盛有亲亲相隐之制,故历来凡办案,皆有亲眷避嫌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譬如此前裴氏一案,圣册帝便特令身为大理寺卿的姚翼暂避。
这也是帝王爱惜臣子的体现。
但此次,这位帝王却特令崔璟留下镇压与崔璟同根的士族,之后若涉及郑家,崔璟固然也可以避嫌不现身,但届时再谈避嫌,便等同冷眼旁观,如此态度,无疑等同是让崔璟背弃士族,正面与士族划清界限。
国有国法,族也有族规,且诸多大族宗法在一定意义上甚至凌驾于国之外法之上,崔璟会因此招来骂名,被天下士族甚至士族以外之人唾弃。
而若崔璟胆敢违背旨意,包庇郑家,稍有不慎,即会被以同党论之。
圣册帝此举,是在逼迫崔璟做出最后的选择,此时江山皇权飘摇,帝王已经不再需要一个崔氏子来掌控玄策军的兵权,她纵然想要拿回这把利剑,却也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名目,用以缓冲夺剑之举带来的动荡。
但此次水灾,在所有人预料之外,崔璟因前去黄河整修堤坝,得以暂时远离了漩涡的中心,便也避免了一些非议的滋生,同时断绝了某些人借机做手脚的机会。
“你本可以不这么急着赶回来的。”常岁宁道。
“是。”崔璟也与她一同看向那稀松的火光,缓声道:“我知道。”
可他还是决定回来了。
那名着文衫的中年男人,独自在一块石墨上盘坐,遥遥望着荥阳的方向,随着时间推移,他面上消沉的神情逐渐变得麻木。
此时,一道单薄的身影走来,昏暗中朝他跪了下去。
“郑伯父!”
男人有些意外:“你是……”
跪在他身侧的少女抬起脸来:“晚辈是元家长房长女,元淼,两年前曾随家中祖父见过郑伯父。”
“原来是你。”男人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声:“我听闻,你祖父在洛阳大牢中已经自尽,你父亲也……”
十四五岁的少女眸中涌出泪光:“所以晚辈来荥阳,想求郑家相助,救出我阿弟!”
却见男人无力地摇头。
少女跪着往前一步,将头叩下:“晚辈虽年少,却也知晓些对错,我知道,元家的确勾结了反贼,元家有过,理当承担后果,但此过不该祸及我阿弟等一众无知稚子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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