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吉刚去城中视察了一圈,回来得知杨玄病了,就关切的问了病情。“小病。”曹颖含糊不清的说道,眼中带着正气。若是怡娘在,定然会说毒士再想着挖坑埋了谁。按照惯例,为了保住官位,官员们往往会把大病说成是小病……钱吉寻个机会把蒋真叫到了自己的值房内。“明府的病情如何?”“不知,说是小病。”“去吧。”钱吉在思索此事,没注意到蒋真有些失魂落魄的。“杨玄病倒了,曹颖不能一手遮天,如此,老夫且去试试。”钱吉带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去寻到了曹颖。“明府病了,曹县丞这边忙的不可开交,老夫也不忍偷懒,有事只管说话。”这是来夺权的。甄斯文想给曹颖一个眼色,但钱吉冲着他微微一笑,比较矜持的那种。“正好有一事。”曹颖揉揉眉心,有些疲惫的模样,“城中准备弄个作坊,要征用些宅子。此事本是明府去,可明府病倒,老夫想交给斯文……”曹县丞就是我甄斯文的再生父母啊!甄斯文的身体微微颤栗。钱吉一看他的反应,就知晓这是真事儿。“就是征用宅子?”“对,县廨中的人尽可调用。”此事做好了能树立威信,县廨中的人尽可调用,能拉拢人手。一箭双雕……钱吉肃然道:“明府病了,我等该同舟共济才是。”曹颖第一次认真的看着他,良久点头,“日久见人心,好。”钱吉回身,“蒋真,甄斯文,另外再叫几个胥吏,走。”这一下把胥吏差不多都叫走了,县廨里安静的吓人。曹颖坐在那里,悠闲的端着一杯茶喝着。“一路走好。”钱吉带着人寻到了那块地。“钱主簿,此次拆迁涉及十余户人家。”甄斯文死板的介绍着。曹颖说了这事儿本是该他带队来做的,可现在被钱吉顶替了。“叫出来!”钱吉长期在繁华地方为官,此次被淳于氏弄来太平,也算是委以重任。一家四姓谋划北疆节度使失败,转而走从底层包围的模式,据闻这个主意当时被提出来时,一家四姓的家主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大赞。所谓底层自然不会是胥吏,而是县丞,主簿,县令,别驾,刺史……一家四姓手中的人很多,许多人没法安排职务,就只能吊着。这里寻到新方向后,那些闲置的人会一步步的被安排过来。这是渗透!当渗透的人数和职位足够时,节度使是谁也不重要了。而他被派来太平,除去渗透之外,还有一个任务,那便是赶走贵妃的走狗,太平县县令杨玄!十余人家被叫了出来,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群人蹲在自家门前,畏惧的看着钱吉。甄斯文回身,“钱主簿。”剩下的事儿他不准备干涉。钱吉干咳一声,威严的道:“这里即将被征用,城中另有空屋,你等可搬迁去。”有的人犯流放刑满回家后,空出来的宅子就等着新人入住。人犯人来人往,太平城中总是有屋子空着。新来的人绝望,走的人多是念念不舍。“啥?搬迁?”一个老人颤颤巍巍的出来,行礼一丝不苟,找不到半点毛病。“对,搬迁!”钱吉皱眉,“给你等三日。”他在繁华地方为官时,拆迁算是一个肥差,官府补偿多少就是管事官吏的一句话。繁华地方的百姓也聪明,往往会给些好处,于是官吏们网开一面,夸大了他家的损失。于是一荣俱荣,亏的只是大唐。这些都是人犯,屋子也不是他们的,让你搬迁谁敢啰嗦?弄不死你!这便是官府的姿态。而他倚仗的便是手中随时能砸出去的惩罚,也叫做律法。再有便是腰间挎着横刀的胥吏们。一边是律法,一边是武器。你们选择哪一样?这只是小事,钱吉更看重由此事带来的威信。当然,他还得给这些胥吏一些好处,譬如说拆房子时的工钱,他可以无视胥吏们的一些小动作。“小人祖辈都住在这里,至今三代了,这里住着祖宗的魂魄,不能搬啊!”老人在哀求。钱吉的脸色越发的冷了,看着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冷笑道:“由不得你!来人!”几个胥吏冷着脸上前。钱吉指着屋子,“三日内搬空,谁不走,打走!”“领命!”钱吉转身就走。这等事儿的程序就是这样,越啰嗦越麻烦。他伸出手,轻轻翻覆。“手心为律法,翻手便能镇压。”“手背为兵器,反手就能狠抽。”这是他为官多年的经验。“王公,王公上吊了。”钱吉冷笑。一个妇人冲了过来,挡在他的身前,满面泪痕,“求钱主簿给我等一条活路吧。”“滚!”若是百姓,钱吉会冷着脸直接走了。可这些都是人犯,或是人犯的子孙,他没心情陪他们折腾。妇人跪下。钱吉从她的身边走过。妇人拉住他的裤腿。“大胆!”钱吉踹了一脚。“啊!”妇人倒在地上抽搐,一缕鲜血从身下缓缓流出。钱吉:“……”甄斯文浑身颤抖,“出事了!出大事了!”事情闹大了。杨玄在后院里享受着清凉,章四娘在边上不时窥探他一眼,想着郎君不喜欢那个骚气的女人,难道喜欢那等傻乎乎的?那我装傻行不行?她心中一动,就去寻了怡娘请教。“怡娘,你说我装傻行不行?”她一脸求表扬的模样。怡娘在择菜,抬头看着她,淡淡的道:“你无需装。”什么意思?章四娘心中欢喜,难道怡娘觉着我这样的本性郎君才会喜欢?“郎君!”老贼拎着一块豕肉冲了进来。豕肉冲着怡娘飞过去。怡娘没抬头,把手中削皮的小刀一挑,豕肉就飞过头顶,正好挂在屋檐下。“郎君,钱吉那边闹出大事了。”那边此刻已经闹得沸反盈天了。“可怜才三个月的孩子啊!”妇人躺在地上,面色煞白,身下一小摊血。被从房梁上解下来的老人躺在门板上,眼看着也是一口气接不上来就要去的那种。“医者何在?”钱吉有些慌了。甄斯文说道:“陈花鼓还没来。”陈花鼓没法来。两个大汉进了他家。“今日你病了。”“好。”面对两把刀子,陈花鼓果断选择躺下。钱吉正在焦头烂额时,杨玄来了。“明府!”太平人心中的父母官来了。杨玄看着有些虚弱,还不时干咳几声。“闹什么?”那些嘈杂结束了。妇人的丈夫跪下,“明府,小人的妻子被钱主簿一脚踹倒,小产了。”另一个男子跪下,“明府,小人的父亲被逼无奈,上吊了。”“哎!”杨玄皱着眉,“老钱,可是如此?”钱吉看看那个奄奄一息的老人,再看看下裳被染红的妇人,轻声道:“明府,这些都是刁民。”杨玄冷着脸,“我只问你是不是!”钱吉深吸一口气,“是!”“你回去!”杨玄摆摆手,就像是驱赶苍蝇般的随意,甚至还带着一丝厌恶。钱吉嘴唇蠕动,有些被羞辱到了。但杨玄的挺身而出却让他颇为意外。“是。”钱吉心中茫然,想到今年的考评,不禁有些沮丧。贵妃的走狗,滚的越早越好,这是淳于氏的要求。此事发生后,他今年的考评会很难看,别说升迁,还得想办法保住目前的主簿职位。但此事很难处置,杨玄接了这个烂摊子,弄不好闹出人命,老夫还能顺水推舟。钱吉的眸中多了一抹期待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