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郑五娘穿戴整齐,寻了管大娘告假。“奴出去买些东西。”“去吧!”郑五娘很本分,到了杨家后,整日就看着周宁。没事儿就和人探讨带孩子的法子。故而,管大娘觉得这是个令人省心的妇人。“郑五娘,要出门呀?”章四娘站在屋檐下,缩手缩脚的。“是呀!”郑五娘冲着她笑了笑。章四娘说道:“回来给我带半斤肉干好不好?”,说着,她递过铜钱。“好!”郑五娘很好说话。章四娘笑眯眯的在游廊下缓缓而行。屁股左一扭,右一扭,但凡一个正常的男人见了,都会火冒三丈。怡娘就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切。这个后院里,除去她和管大娘,以及一个郑五娘之外,其他女人都把杨玄当做是宝贝,恨不能一口吞了。“吞?也得看你等可有这个本事!”怡娘双手拢在袖口中,目光转动,看着周宁的肚子,眼神渐渐炽热。“郎君的孩子要出世了。”出了大门,一股冷风吹来,郑五娘左右看看,然后往左边出去。初春,北疆依旧寒冷,但不时能感受到一抹春意。郑五娘去了城中的庙宇,寻到了知客僧,“奴求的平安符可有了?”知客僧说道:“你那平安符得在佛前供奉九九八十一日,如今时日还未到。对了,你求了平安符给谁?若是为自己而求,那倒是不必如此。”郑五娘说道:“奴为孩子而求。”“孩子神魂未全,用平安符镇压外邪,倒也必要。”知客僧带着她进去。进了大殿,看到自己求的平安符就在佛前供奉,郑五娘缓缓跪下,默念着。“求佛祖护佑娘子,平安生下孩子。求佛祖护佑那个孩子,定然要聪慧,身子康健……”祈祷完毕,郑五娘起身感谢知客僧。“若是要护佑孩子,最好带了来佛前。”知客僧看着她腰间的一块玉佩,笑着说道。玉佩是周宁给的。进了杨家后院,若是没有一件像样的配饰,出门丢人。周氏女给的玉佩,自然品质不俗,一般中等人家怕也舍不得买。知客僧看在眼里,态度又亲切了些。出了寺庙,郑五娘看到两个乞丐蹲在外面瑟瑟发抖,就福身,“你们这是哪里来的?”一个乞丐抬头,黝黑的脸上多了些期冀之色,“我等从万固县过来。”郑五娘诧异,“万固县,万固县那边怎地跑来了这里?”“初春来了一场雨,淹死了不少人嘞!”另一个乞丐抬头说道,接着缩缩脖子,被冷风吹了一个寒颤。“地方没发粮食?”郑五娘问道。“没嘞!”先前的乞丐愤愤不平,“这边推,那边赶,没人管咱们。别说是吃的,没了地方住,那些人在外面冷的浑身发青也没人管,自己弄了柴火来烧。这时节,那柴火都是湿的,全是烟气。一群人围着烤火,半晌下来,看着竟全黑了,只有牙是白的,黄的。”“这般吗?”郑五娘摸了几枚铜钱出来,“过几日就要施粥了,你等在城门那里候着就是。这些钱拿着,去买几张饼,省着点吃。”“多谢娘子!”两个乞丐迫不及待的接过铜钱,差点打起来。“这娘们,有钱啊!”一个乞丐指着郑五娘的背影说道,“要不……抢一把?”另一个乞丐犹豫了一下,“这里是庙嘞!就怕佛祖听见,到时候天打雷劈。”郑五娘去买了肉干,回到了杨家。“多谢。”章四娘接过肉干,尝了一块,“果然还是他家的好吃。”郑五娘去求见怡娘。“怡娘,先前奴遇到了两个乞丐,说是万固县那边的,说是万固县发大水,许多百姓衣食无着。”杨玄交代过,家中的仆役出门,若是听到了什么消息,重要的,回来禀告。怡娘一怔,“怎地没听闻过?”她起身,“那两个乞丐在何处?”“在寺庙那里。”“来人!”怡娘知晓此等事不简单,叫了几个护卫去。两个乞丐遇到了陈州老大的护卫,吓的魂不附体。晚些,消息问到了。“确凿。”怡娘令人去前面传话,然后把郑五娘叫来。“今日你算是立功了。”郑五娘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散步的周宁,眼中多了期冀之色。这个妇人眼中就只有那个孩子,倒也是个痴人。“不过,你下次出门小心些!”郑五娘不解,怡娘说道:“你可知今日你露了财,那两个乞丐想抢你?”郑五娘:“我,我是好心呢!”“好心,许多时候也得讲究法子,否则好心便会给自己带来灾祸。”怡娘告诫道。但回过头,她就奖励了郑五娘一百钱。州廨里,杨玄得了消息,看了一眼地图,说道:“万固县与宣州德成县相邻,发水灾的地方在两县中间,属于三不管地带。可大水如此,地方为何没有赈灾?为何没上报?”他有些恼火,卢强说道:“怕是地方官疏忽了。”“人命关天,也是能疏忽的?”杨玄面色微冷,“正好我准备视察地方,那就去看看。”卢强年岁大了,少了忌讳,就直接问道:“使君家中娘子待产,此时出行,妥否?要不,老夫去吧!”“还有些时候。”提及周宁和孩子,杨玄不禁微笑,“说起来,这个孩子还未出世,就引得我挨了一顿训斥。”卢强乐了,“为了这个孩子,使君去岁年底未曾去长安,这慈父心肠倒是有了。”“孩子啊!”杨玄知晓,自己挂牵的不只是孩子,还有,孩他娘。曹颖说道:“地方官吏狡黠,若是大张旗鼓,怕是会早做准备。”这个杨玄知道,“我少带些人,便服出访。”……北疆的初春依旧看不到绿色。广袤的田野上,此刻能看到几只鸟儿在探头探脑的。“惊蛰还没到,虫子们都藏在地底下,鸟儿来了也没吃的。”杨玄指着鸟儿说道。“郎君,那它们吃什么?”扮作是书童的姜鹤儿问道。“什么都吃,另外,有的鸟儿去岁藏下了食物。”杨玄下马,走到田边,仔细看着。“郎君看什么?”姜鹤儿对这里没兴趣,“前面好像有家路边的酒肆,咱们去看看吧!”“别吵!”杨玄眯眼看着原野,呼吸悠长。“我在看地气。”姜鹤儿赞道:“我当年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也见到过望气的高人,只是一眼,就能断言这块地今年的收成。或是休耕,或是多烧些草木灰。”杨玄闭上眼,揉揉眼角。“如何?”姜鹤儿问道。“没看出来。”姜鹤儿翻个白眼,“我饿了。”前面有一家酒肆。说是酒肆,就是在路边搭个棚子,摆几张长凳罢了。老板是个中年男子,看到杨玄二人牵马过来,就瘸着一条腿走出来,拱手,“二位可要吃些什么?”杨玄看了一眼,就是饼子,边上有个小炉子,上面一个陶罐在冒热气,能嗅到一股子豕肉的味道,不过,腥味很大。“饼子来两块。”“肉汤不要?”男子有些失望。“不要。”姜鹤儿蹙眉。她好歹家境颇好,跟着的师父也不差钱,哪怕是行走江湖,也从不吃这等腥膻的食物。“就没羊肉?”坐下后,姜鹤儿问道。男子苦笑,“原先有呢!”“现在呢?”“没大水冲走了。”杨玄问道:“还发了大水?”“是嘞!”男子叹道:“这初春就发大水,邪性。故而没人有防备,一家伙,都给冲跑了。”“大水冲了哪里?”杨玄见男子看着自己,就说道:“我有个同窗在万固,开春没见他来读书,先生担心他出事,就令我来看看。”“你那同窗,就是在靠近三不管那地方的吧?”男子问道。“是啊!往日听他说那地方靠近宣州。”“哎!这场大水,一家伙就淹了六个村子,两千多口人嘞!好惨!”泽雨轩 zeyuxuan.cc